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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我不是地下組織

  莫錦玉抓住秦興良的手,漆黑的眸子一凝:“你這傷口是怎么弄的?在外面跟別人發生了什么沖突么?”

  “自己不小心劃拉的。”秦興良若無其事地推開她的手,然后收了回去。

  “咱們還是趕快上路去廣陽吧,安仁這地方畢竟不是自家的地盤。外面是是非非的,搞不好一把火燒到自家頭上來。”莫錦玉的話語中夾著一絲心疼,這讓秦興良的心頭暖意叢生。

  秦興良輕嘆了一聲:“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啦,我怎么對這地方就那么不舍呢?”

  莫錦玉跟隨秦興良回到屋內。她尋來一些藥膏,輕涂在他的傷口上,而后為他裹上紗布。她的動作很柔美,模樣很認真。秦興良忽然忍不住捧起了她的臉,寵溺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跟著我,你們母子受苦啦。”

  她斜睨著他,聽著這句久違的歉辭,一雙明眸眼波欲流:“將軍,跟著你,我每天都是幸福的。”

  傍晚時分,在星廷戲院,身在外地劉問財劉問匯兄弟二人委托本地頭目為秦興良舉辦臨行晚宴,不少當地官紳、商賈都前來送行。整個星廷戲院里一派繁華盛世般的景象,好不熱鬧。

  酒過三巡,戲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齊刷刷的軍靴聲。眾人尋聲望去,只見兩排穿著軍裝的軍士腰挺得筆直,一齊朝著一位年邁的老者敬禮。秦興良隔得老遠就認出這位來勢洶洶的老者正是在蓉城攔路嘲諷他的夏知時。

  夏知時那一身筆挺服貼的軍裝就像是長在他身上一樣,襯得他那幅老身板挺拔頎長。他邁著高傲的步伐,眼光犀利得退卻了所有想要跟他搭訕的人。

  他直奔秦興良而來。

  莫錦玉看著夏知時那張冷酷的臉,不由緊張起來。她抬頭看了秦興良一眼,他那漆黑的眼眸里卻顯得格外冷澈平靜,找不出一絲波瀾。他的嘴角,露著一絲怪異的微笑,頗有些比夏知時還狂傲的味道。

  “他是誰?”莫錦玉問他。

  “夏達明兄弟的老父,夏知時。”秦光良淡然回道。

  這時,夏知時已站在秦光良的面前。二人眼神冰冷地對視著。

  “這么重要的日子,你為什么不穿戎裝穿便裝?”夏知時冷峻的表情稍稍有所松動,取而代之的是凄楚一笑。“又不是殺人放火,穿軍裝干什么?”秦光明聲音沉悶,眼睛卻盯在夏知時那一身干凈整潔的軍裝上。

  夏知時忽然大笑起來,舉起桌上的一杯酒對秦光明說:“我前往雅安,途徑城廂鎮時聽說將軍要去廣陽守城,特地返程前來討杯酒喝!”

  秦興良微微一笑:“不知道你家大公子押送二公子前往雅安,什么時候才能回到我身邊來。”

  夏知時輕搖了搖頭:“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莫錦玉見秦興良和夏知時這一來一往的對話,反而有些疑惑。

  秦興良慢慢斂了笑容:“我怎么會知道,他是你的兒子!”

  夏知時忽然靠近秦興良,在他耳邊低語。莫錦玉很注意地發現夏知時的表情,仿佛要將秦興良吞噬掉一般。

  秦興良也在夏知時的耳邊說了些什么,只見夏知時的臉色驟變,忽然怒吼一聲:“你這個奸詐的狂徒!”

  莫錦玉的臉霎那間灰白一片,整個會場也瞬間鴉雀無聲。

  秦興良的眼底竄起一簇暗淡的火苗來:“是你自己走,還是我送你離開?”言罷,他忽而冷笑起來。

  夏知時看了看秦興良那只裹著紗布的手,幽暗的眼神一凝,臉上滿滿浮起笑意。那笑容,如同利刃一般:“秦興良,你給我等著!”

  他一轉身,快步走出了星廷戲院。

  莫錦玉看著夏知時充滿仇恨的背影,唇角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沒事了,大家繼續吧。”秦興良臉上恢復了容光,招呼會場里的每一位賓朋。他的眼睛,卻更顯得心事重重。

  莫錦玉上花園乘了會兒涼,看見書房還亮著燈。她緩步走過去,剛想敲門,就看到莫啟國像發了狂似的,如野獸一般沖了出來。

  她從未見過他這幅樣子,著急忙慌地叫了他一聲。他卻仿佛沒有聽到,硬著身板兒朝宅子門口沖去。

  莫錦玉料想,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兒,慌忙轉過身快步跟了上去。

  宅子門口的一角,趁著昏暗的月色,莫啟國瘦削的身影被一個垃圾桶半遮半掩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隱約聽到他在跟什么人說話。

  “你所說的這些都是真的?”當莫啟國氣急敗壞的聲音傳過來時,莫錦玉內心的陰霾更加沉重了。

  她緩緩朝他走去,腦子里混混僵僵的,仿佛有千萬種思緒在交織。強烈的危機感攫取著她的心,緊接著她聽到莫啟國口中冰冷而清晰地叫出了秦興良的名字。她的腳步嘎然而止,這一刻她已經意識到秦興良或許又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勾當。

  自從委任令下來,秦興良跟她的感情才有一點點好轉。如果,她知道了莫啟國私下談論的這件事情,或許那種久違的感情又將如履薄冰。

  她緩步回到花園里,坐在秋千上,望著月色靜靜地沉思。

  不多時,莫啟國回來了。她抬起頭的時候,莫啟國的目光正好跟她對撞。她見他神色淡然,仿佛在極力隱忍著什么。她想知道,卻不知如何開口。

  “姐,你沒睡?”莫啟國故作鎮定地問道。

  “沒,剛才餞行晚宴上小酌了幾杯,胸口悶得慌,所以出來透透氣。”莫錦玉雖然滿腦子都是疑問,卻張開嘴來輕飄飄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莫啟國一邊推開書房的門一邊說:“那你早些睡吧,明天還要去廣陽呢。”

  莫錦玉點了點頭。她原本想問些什么,然而最終決定先冷靜一下,等天亮了再說。于是她佯裝笑意,對莫啟國揮了揮手,說道:“晚安。”

  目送莫啟國走進屋、關上門、熄了燈,她又坐回到秋千上。整個空間都陷入到令人恐慌的寂靜中。透過葡萄樹的層層翠葉,她依稀只能看見幾縷星輝。在這個黑得讓人窒息的園子里,她緩緩閉上眼眸,眼淚瞬間傾斜而出。

  她捂住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她的悲慟,只愿獨自舔拭。

  當盛夏的陽光從密密麻麻的枝葉投射過來,只留下一些大小不一的光斑在地面上。天空就算藍得再潔凈,在新蟬嘶聲裂肺的叫聲中都不會給人任何愜意的快感。莫錦玉正是被這蟬聲鬧醒的。睜開眼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居然坐在石凳上,趴在石桌上整整睡了一夜。

  莫啟國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在她肩上輕輕一拍,問道:“這么早就坐在這里,想什么呢?”

  莫錦玉搖了搖頭,苦笑著說:“每每看著這日出日落,就會想起跟你姐夫剛認識的那段日子,我們手牽著手在西襄城里漫步。然而現在,卻是恍若隔世。”

  莫啟國淡淡地說:“看著你們的婚姻,我都快不相信愛情了。”

  莫錦玉抬頭看了他一眼,他那俊秀的面孔上波瀾不興,根本看不出一絲情緒,這樣的莫啟國令她感到陌生。也許,經歷了這么多事情,莫啟國已經不再是那個沖動、莽撞的孩子了。她輕嘆一口氣,說道:“啟國,你長大了。”

  “為什么突然這么說?”莫啟國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她只是扯開嘴角一笑,并沒答話。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邊頭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廂房走去一邊說:“如果你遇見什么難事需要姐姐幫忙,一定要告訴我,姐姐會支持你的。”

  莫啟國望著莫錦玉,清晨的風捋起她紛亂的長發,陽光照出她豐滿的弧度。這原本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身影,此時卻顯得孤獨而落寞。他的心中終忍不住酸楚難當,低喃道:“你會幫我?有些事連你自己都做不到,又如何向我許下這樣的承諾?”

  當在安仁的最后一頓早餐將一家人聚在一起,秦興良的神情看上去既不是遺憾也不是興奮。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完全如同結了一層寒冰。從天窗投進來的一縷光線剛好照在他身旁,讓他看上去更顯得陰鷙狠戾。

  他盯著莫啟國,冰冷的視線讓人無法直視。當他開口說話時,那聲音更是冷沉駭人:“昨天晚上大家都在晚宴上,你跑哪里去了?”

  莫啟國像是掉進了冰窖里,內心也如同被萬千銀針刺扎著。許多難言的憤怒,在他的五臟六腑終翻涌著,但他只能選擇沉默。

  見他沒有答話,秦興良的眼里竄出兩道火焰,更可怖的聲音從牙縫中擠了出來:“莫啟國,我在問你話呢!”

  莫啟國仰起臉來,毫不懼怕地看著他:“我跟幾個在安仁認識的朋友,昨天晚上一起吃了頓飯。”

  莫錦玉坐在一旁,全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見秦興良揮手便將桌上的青花茶盞推落到地上。瓷杯破裂的聲響讓莫錦玉整個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

  就在此時,幾名軍士押解了四名身穿青衫藍褲的青年男子進來。莫錦玉一眼就看出這四個人是達邑青年會的小頭目。她皺了皺眉,意識到事情也許沒有她想象的那樣簡單。

  “你是跟他們四個人在一起吃飯吧?”秦興良沉聲道。

  莫啟國硬著頭皮說:“跟誰吃飯是我自己的事情。”

  莫錦玉唇線緊閉,黑眸緊盯著莫啟國,想給他一些暗語。莫啟國卻始終沒有看她一眼。

  秦興良點燃一支煙,那些白色的煙霧繚繞在他冷峻沉悶的面龐上,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這無疑讓莫錦玉更加忐忑不安。

  “啟國,跟姐夫好好說話。”莫錦玉終于忍不住在旁邊打起圓場。

  莫啟國轉過頭來看著她,聲音里卻聽不出任何情緒:“我的態度有不好嗎?”

  莫啟國的目光很冷,冷得全然失去了一個未滿二十歲的男子的朝氣。莫錦玉的心已經從原本的位置提到了嗓子眼兒。她低嘆了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可知道,這四個人是達邑青年會的,是大夏匪軍的地下組織。”

  “我知道他們是青年會的。”莫啟國淡定地答道。

  莫錦玉渾身一僵,連臉部也凝固在了一個極其怪異的瞬間。

  “青年會就一定是地下組織么?這好比昨夜夏二爺從城廂專程回來趕咱姐夫的臨行晚宴,就一定是來拜別老友的么?”莫啟國不急不慢地說出這番話,眸光里帶著些許幽暗不明。

  秦興良怔了怔,一瞬間有些倉皇,表情頓時顯得不自在起來:“我跟夏二哥只見是有些誤會,你跟地下組織私自來往難道也是誤會么?”

  說話間,莫啟國已從腰間掏出了佩槍,指著面前那四位被縛著的、有些慌亂的男子對秦興良說:“如果你斷定他們是地下組織,我當著你的面殺了他們。如果你冤枉了好人,問財、問匯二位將軍跑到廣陽找我索命,姐夫你幫我擔待著!”

  看到眼前這陣仗,莫錦玉心里像生了刺一般。她雖然已經猜到這件事背后一定有極大的隱情,還是強忍著攔下了莫啟國:“姐夫也是在擔心你,怕你背上莫須有的罪名。”

  她又轉過身,對秦興良說:“達邑青年會的人該怎么處理,那是劉家的事情,我們將他們交給劉問匯將軍的手下就行了。倘若在我們手里出了人命官司,怎么對得起劉家人如此厚愛?”

  秦興良沉吟片刻,然后冷冷地說道:“把他們交給劉問匯將軍的部下。”

  “莫啟國,這次我當你不懂事。倘若再被我發現你私通地下組織,我絕不會給你任何情面!”秦興良砸下這句話,拂袖而去。

  這頓早飯吃下來,氣氛凝重得讓人窒息。莫錦玉本想對莫啟國說些什么,只見莫啟國站了起來,優雅地笑了笑,臉上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姐姐,我先回房收拾行李,稍后門口見。”

  莫錦玉嗯了一聲,呆坐在原地。她用盡力氣去推測這些事情背后的聯系,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所適從。

  莫錦玉盯著莫啟國的背影,內心各種情緒翻涌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她開始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雖是自己的親弟弟,卻叫人捉摸不透。他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有了城府,也懂得了如何自我保護。然而無論如何,她認為自己有資格了解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于是跟隨莫啟國來到書房。

  她關上門,神色凝重地問他:“你得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加入了地下組織?”

  莫啟國面色冷靜:“怎么會,姐姐難道連我都不相信了?”

  莫錦玉見他眼神堅定,并不像說謊的樣子,因此面色稍緩,但語氣卻依舊嚴厲:“這件事情,你別想糊弄我。昨天晚上,在宅子外面,你都見了誰?”

  莫啟國愣了一下,隨即恢復了鎮定:“見誰不見誰都是我自己的事情,總之我不是地下組織。”

  莫錦玉眉宇輕蹙著,胸口中滿是窒悶。沉默了許久,她似是嘆息地說:“你長大了,不需要我了。”

  莫啟國抬眸看向遠方,臉上的顏色極淡。莫錦玉對他的變化感到震驚,不管遇見什么事情,他都是這幅淡淡的樣子,不溫不火,似乎一切都跟他無關。這樣,無疑更她讓擔心。

  她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出房門,繞過園子,回到自己房中。

  莫啟國關上房門,從胸口摸出一封信。信封上是灑脫飄逸的五個大字:啟國弟親啟。這是頭天晚上外出時,與他對話的人遞給他的。雖已在第一時間讀過這封信,他還是將信紙從信封中拿出,一目十行再看了一遍,隨后自抽屜中翻出一盒火柴。當幽藍地火光燃起,他將整封信放到火苗上,那微微有些抽搐的面龐瞬間被火光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