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未來科技供應商

首頁

第六十九章 帶夏達亮去亞安

  莫啟國輕輕轉了一下頭,這才注意到這位昨天被自己迎進家門的嫂夫人。那是一張清雅美麗的臉,雖然身懷六甲導致看上去有些臃腫,卻絲毫蓋不住骨子里透出的清新脫俗。她秀眉難受地蹙起,那原本充滿血絲的雙眼,乍然明亮起來。

  “嫂夫人……”莫啟國身子一震,臉上迷茫得像個兩三歲的孩子。他的眼睛里,一瞬間浮現起錯愕、難過、疑慮和太多的不可置信。

  夏達明見莫啟國臉上的表情如此復雜,眼中又似有淚光隱隱在閃動,于是伸出手握住弟媳的槍,示意她放下。他拍了拍莫啟國的肩,決定狠下心賭一回:“看在你救了達亮的份兒上,我和弟妹姑且信你一次。有件事情,需要你幫我們的忙。”

  莫啟國臉上的情緒頗為復雜,說話也有些吞吞吐吐:“什么事?”

  “我和達亮受司令委托跟隨秦將軍,然而達亮的身份暴露了,我們需要掩護他和弟妹離開安仁。”夏達明說。

  莫啟國大吃一驚,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你們要把他送到哪里?”莫啟國支支吾吾地問道。

  “亞安軍政府。”夏達明答道。

  如果不是跟隨秦興良經歷過太多大風大浪,夏達明簡單應答的這五個字一定會把莫啟國嚇得渾身哆嗦。

  亞安軍政府,那是劉問財的親兄弟劉問匯的軍事大本營。

  想當年劉問匯同劉湘爭奪西國戰敗后,劉問匯撤軍亞安,在那里獨霸一方,穩坐亞安幾十年。如今夏達亮被懷疑是地下組織,夏達明卻要將他掩護至亞安軍政府。這言外之意,便是亞安軍政府包括劉問匯都已經暗地里成為了大夏民國的陣營。

  莫啟國悲涼地冷笑了一聲,眼淚瞬間從眸子里涌了出來。

  他這眼淚,是為莫錦玉而流的。

  希日帝國和大夏民國在西國的戰役尚未打響,勝負卻在千里之外的安仁已被敲定了。北邊的長安、西邊的亞安、東邊的江城……就連西國大平原都已被大夏民國軍和地下組織策反的國軍部隊形成了三面合圍之勢。可嘆這秦興良,儼然悠然自得去相信什么再創當年對日戰爭時期絕地反擊的神話;可悲自己的姐姐,依然鍥而不舍地為了愛情追隨他鞍前馬后。

  “你哭什么?”夏達明遞了一張手絹給他。

  莫啟國擦掉眼淚,說:“情由心生。”

  這個炎熱得讓整個世界都浮躁的上午,一場好戲正在密謀籌劃著。

  報紙和委任狀很快送到了秦興良的面前。

  頭條新聞上赫然寫著長安失守、寶邑也時日不多的消息。秦興良的面孔上雖然平靜如常,心里卻猶如螞蟻蟄咬般蔓延開來,手心和后背也早已經是涔涔的冷汗。

  大廳的紅木圓桌前,一個花瓶插著剛采摘下來的桂花。枝頭上片片皎白的花瓣如夢似幻,散發出若有若無的香氣。莫錦玉與一位面容清澈的少婦端坐著。那少婦穿著一件桃紅色的綢緞袍子,襯得皮膚更顯白嫩。

  這位少婦,便是夏達亮的夫人劉香葉。

  “他醒了嗎?”莫錦玉問道。

  “還沒。”劉香葉勉強笑了笑。

  莫錦玉順著大廳望過去,亞安軍政府的軍士已將書房團團圍住。她連忙拉住劉香葉的手,關切地問道:“這些都是達明手下的人嗎?”

  “是的。”劉香葉硬從眸子里擠出許多眼淚,故作悲愴地說道,“達亮被懷疑是地下組織的身份,如今只有被哥哥帶回亞安審問,才能真相大白。”

  莫錦玉又憐又愛地看著她:“香葉,你可得注意點身子,老夏家還只望著你開枝散葉呢。”

  劉香葉點點頭,眼淚瞬間滾落而出。

  坐在一旁的秦興良雖然表面上不興波瀾,聽到她們的對話,幽深的黑眸中已然多了一分怒意。然而他依然淡淡地說:“你應該勸勸達亮,背叛希日帝國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場。”

  劉香葉故意不去看他,卻依然能感受道他忽然變得危險的視線。她感到秦興良是那種習慣了強勢和掌控,根本不需要對誰狂暴地吼叫就能讓你膽戰心驚的角色。

  莫錦玉冷冷一笑:“這世間不論真情,所有背叛希日帝國的人都該死么?”

  說話間,她轉過臉去看了秦興良一眼。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很陌生,甚至難以想象他居然曾經溫柔似水地對待過自己。

  這個叫做秦興良的男人,現在雖然是一副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樣,竟然也曾經在月老祠前,深情地對她說:“你或許不是他愛上的第一個女人,卻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一個。”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曾經深情款款的男人,曾經差點在漢江拋棄她和秦光民逃往日月島。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她開始察覺到,他的熱情變成了冰冷的無視與冷漠。

  她一如既往地相信他,也曾單純相信愛情的感覺可以通過相濡以沫的陪伴死灰復燃,然而最后自己得到的卻是傷痕累累。

  他那黯淡的眼神,撐著自己破碎一地的心,導致她現在已經不能保證自己還能承受他那一如既往的冷漠多長時間。

  不知道這一世,能不能逃開。

  下午的時候,下雨了。

  夏達亮微微醒來,頭還在隱隱泛痛。他一邊輕撫額頭,一邊有些虛弱地從床上撐起來。香葉就坐在一旁紫檀木的梳妝臺前,白纖的手握著牦牛骨制成的頭梳,梳理起瀑布般的秀發。他微微一怔,高燒的半夢半醒間一直覺得有人照料自己,卻不想是自己的夫人。

  香葉轉頭見到達亮睜開雙眸,連忙上前握住他的雙手,關切地問道:“你終于醒了,感覺好些了嗎?”

  夏達亮心中情緒復雜,勉強笑了笑:“傷口還痛著,以后的路該何去何從?”

  香葉長眉微微一挑,眼眸笑得彎了:“大哥和啟國已經安排好了,咱們只要演好這場戲,回到亞安就一切平靜如常。”

  鋪滿石子的小徑通往書房,花園里姹紫嫣紅的花開得正好,每一株植物都是絕好的風景,不論走到哪里都有樹蔭遮蔽,分外涼爽。

  秦興良在莫錦玉的陪同下,沿著這條石子小路,一邊看著絕美的風景一邊朝書房走去。莫錦玉本是明媚的眼神,此時卻多了一分深深的憂悒。她不知道在秦興良這只紙老虎面前,自己是應該一如既往地保持一份優雅,還是做一支帶刺的玫瑰。

  他看不慣她的冷淡無趣,她討厭他的夜不歸宿。他以為自己可以逃往臺灣對一切棄之不顧,她也認為可以對他不抱任何幻想。可是,他們都讓自己失望了。

  她轉過頭,發現他正陰沉著臉,眼神銳利地盯著書房的門。

  門被推開了,香葉若無其事地為夏達亮整理衣物,然后走向衣柜,將達亮的衣服放在莫啟國的衣服旁邊。

  “將軍,你有什么話就說吧。”夏達亮忐忑地凝視著秦興良,表面卻還是淡淡的樣子。

  秦興良一聽他的口氣平淡如常,一時間只是怒火中燒,聲音卻不能聽出一絲情緒:“我能說什么,你的親哥哥自然會處理你!”

  “你對我很失望么?”夏達亮問道。

  “你認為我還能怎樣?”秦興良寒冰似的話剛說完,便揮了揮手。當莫啟國和夏達明進來的時候,他碩長的身形一轉,揚長而去。

  夏達明長嘆一聲,故作傷心的起來:“達亮,你真讓所有人為你感到失望了。”

  夏達亮賭氣般地說道:“事已至此,是打是殺,聽憑哥哥處置!”

  莫啟國漆黑地眸子沉了沉,薄唇無情地一勾,聲音冰冷得不含一絲溫度地說道:“既然醒了,就去接受審判吧,然后押送到亞安軍政府,接受最后的裁決!”

  “既然如此,我無言以對。”夏達亮冷冷一笑,“不過,依然謝謝你在危難的時候救了我們全家。”

  莫啟國迎上前去,一邊用繩索縛住夏達亮一邊在他耳邊輕聲地說:“好好配合,希望你能全身而退。”

  萬成堰紀念碑前有陽光灑入,明媚耀眼的光線照著夏達亮一身潔白的囚服,泛出一點點微芒。一時間,他故作在陽光下浮躁不安的神情,對著夏達明不耐煩地嚷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親兄弟居然遭此屠戮,我們的父親若是知道此事,定然饒不了你這個兄長!”

  夏達明看著他,冷峻的薄唇一撇:“父親大人也不會原諒你這種叛國投敵之徒。我等今日在此審判你,是為向天下昭告,法不留情。在國家存亡之秋,只有大義滅親,方能定國安邦!”

  緊接著,夏達明掏出一張紙來,振振有詞地數落夏達亮的各項罪狀。站在一旁的莫啟國也是一幅表情嚴峻的樣子,沉吟許久仍未說話。

  秦興良趾高氣昂地瞥了夏達亮一眼,既是感覺報了初到安仁被攔路之仇,又覺得為希日帝國天下立了居功至偉的業績。那微微上揚的嘴角、神采張揚的眉目,既透著不可一世的自負,又露著一如既往的囂張跋扈。

  天下已定,奈我何!莫啟國這樣想著,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道路旁的香樟樹綠葉茂盛,更有幾株高大的銀杏間雜其中。風吹來,簌簌有聲,些許綠葉隨風飄落,令人感到神清氣爽。烈日下,夏達明一身戎裝,正襟危坐在排頭的汽車里。緊隨后面的是一輛綠皮軍車,夏達亮在幾名軍士的押護中,相鄰而坐。

  香葉也在車上,她揚起光潔的臉蛋,漂亮的唇角一彎,仿佛一朵傲然綻放的月季花:“啟國,謝謝你。”

  莫啟國站在車外,凝眸注視著香葉,有一些悸動也有一些不舍。

  “我跟夏大哥還會在廣陽見面的,但愿你我之間仍能后會有期。”莫啟國羞澀地應答。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對異性產生了那種懵懂的情愫,很多年后,面對香葉的子嗣時,他總是那樣淡淡的一句:“你的媽媽真的很漂亮。”

  “行了,你回去吧!”夏達明從前面的車探出半個腦袋來,對莫啟國說。

  莫啟國微微一笑,黝黑的臉龐上滿是難舍之情:“我們以后算是兄弟嗎?”

  “那是自然,你跟我和達亮以后就算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夏達明望向莫啟國那張棱角分明俊俏的臉,眼神中皆是真誠和謝意。

  車徐徐開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漸漸消逝在莫啟國的視野里。莫啟國知道,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像他們那般驚天動力縱橫捭闔。

  比起天下,他更愛的,是他的姐姐。

  回到宅子里,莫啟國就跟莫錦玉陷入到無邊的忙碌中,整理行李、安排車馬,有條不紊地為去廣陽準備著。然而秦興良還是一如往常,時不時聽聽戲、喝喝茶、看看報。沒有人知道,這位即將履新的將軍每天在想些什么。

  陽光一點點明媚耀眼起來,莫錦玉走進花木扶疏的園子,在那架秋千上坐下來。微微螓首,凝視著懷里熟睡的秦光民。那秋千用大繩子吊在葡萄架的梁上,繩子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

  微風吹過,透明的陽光從葡萄架的綠葉中柔軟地篩下,落在她身上的只是細微的斑駁。偶爾有風吹來,四周的植被間掀起一陣美麗的波紋,帶來一陣花的芬芳。莫錦玉悠悠地呼吸著,時間似是靜止,她卻覺得歲月就此停駐下來或會更好。

  約摸到了下午四五點的樣子,秦興良回來了。軍靴蹭在地上的聲響清晰可辨。待到他走到花園,看見秦光民在莫錦玉的懷里熟睡,不覺將腳步放得輕下來。他拿下軍帽,露出烏黑濃密的發線。

  “這孩子,我就沒見他醒過。”他埋怨道。

  “他醒的時候,你不是在喝酒就是在聽戲,你就不怕兒子以后不認識你?”莫錦玉壓根兒沒有抬頭看秦興良,只是注視著酣然睡著的兒子。

  秦興良忽然伸出右手,想要撫摸秦光民的頭。然而就在伸出手的一瞬間,莫錦玉看到他手腕上有一處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