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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那應該算是初戀

  心微動奈何情己遠,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秦鋒輕念著這句不知道從哪里看見的句子,.暮然回首過去的點點滴滴,安靜的憂傷已在失去小雪的回憶里綻放。

  如今看來,那些過往在記憶里的疼痛并不是無病呻吟,畢竟?刻在記憶里的那個夏天,是他和小雪一起在陽光下流下的淚水。

  那一年,太陽依然從東方升起,正是秦鋒即將參加中考考試的日子。

  街口花園旁新開了一家花園酒吧,儼然是八十年代末頹廢風格的裝潢。

  秦鋒沖進酒吧,將小雪從里面拽了出來。

  “小雪,你怎么會到這種地方來打工?”秦鋒的聲音充滿疑惑。

  “家里收成不好,弟弟帶我出來的。”小雪說。

  “這里是酒吧,那么亂。”秦鋒的聲音很大。

  “說什么呢?”鄭飛也從酒吧里沖了出來,怒目對著秦鋒。

  “阿飛,你怎么帶小雪到酒吧打工?”秦鋒問那個男孩子。

  “我媽病了,我一個人掙的錢都不夠我媽治病!”鄭飛沖著秦鋒嚷嚷,“你又不是我,哪里懂得我們家的痛苦!”

  秦鋒愣住了。

  鄭飛說的對,對于小雪的生活和悲苦,他雖能領會,卻終究無法感同身受。

  他放任小雪跟著鄭飛回到酒吧,自己亦步亦趨地緩緩走到家中。

  不過他不曾料到的是,酒吧門口發生的這一幕竟然在半個小時以內就被傳到了秦光明的耳朵里。

  當他踏著晚上九點的鐘聲回到家,秦光明正斜躺在坐在沙發上,心緒不寧地按動著電視機的遙控器。

  “你……過來。”秦光明看見他回來,先是想了想,然后以一種幾近和藹的態度面對他。

  秦鋒沒有理會他,脫掉鞋走到自己臥室的門口。

  身為父親,兒子卻連正眼都不給一個。面臨父權被秦鋒如此踐踏,一種躁熱的感覺伴隨著骨髓里的冰涼之意占據了他全部的身軀,就像刀鋒刺入心臟、血液頃刻冰卻、烈火炙烤全身。

  “為什么不理會我?”秦光明表達出自己的不滿。

  “你不配。”秦鋒沒有回頭,冷冷地說。

  除了憤怒,他別無選擇。

  “你在外面交了些什么朋友,還敢去酒吧!”秦光明的語氣已顯出些許怒火。

  “你不配知道!”秦鋒對秦光明的態度十分冷淡。

  就在秦鋒準備脫鞋進入臥室的一剎那,一只拖鞋重重地飛奔到他身上,在落地的那一刻發出悶悶的響聲。

  空氣凝固了。

  秦鋒沉默片刻過后,拾起落在地上的那只脫鞋,轉身緩步走到秦光明面前,把鞋扔在他面前,然后伸出雙手、解開褲帶,將兩片雪白的屁股蛋子對著秦光明。在秦鋒彎下腰的時候,秦光明看到秦鋒冷靜而漠然的表情以及冰涼而輕蔑的眼神。

  “打吧。”秦鋒的聲音很平靜。

  秦光明的呼吸和心跳頓時變得急促起來,他憤怒地啐了秦鋒一口。

  “你要把我和你媽都氣死!”

  “我倒寧可死在你們前頭,下輩子投胎我好挑一對好父母!”

  秦光明被徹底激怒了,操起身邊的掃帚如暴風驟雨般打在秦鋒身上。

  秦鋒沒有躲開,更沒有哭。他握緊拳頭,咬緊牙關,喉嚨里不斷發出冷笑的聲音。

  溫寧打開臥室門,撲到秦鋒身上,一心想要護著兒子。

  “你住手,秦鋒明天還要參加中考,別影響他考試!”溫寧沖著秦光明嚷嚷。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作態!”秦鋒用力將溫寧推開,獨自承受著秦光明猛烈地摧殘。

  “今天我非把你打死不可!”秦光明看見秦鋒對溫寧的態度,下手更加狠毒。

  溫寧的心都被揪緊了。

  一個瘋狂的父親和一個內心如死灰一般的兒子讓她全身禁不住戰栗起來。

  秦鋒決計不想反抗,也不想得到溫寧的護佑。他認為是溫寧故意將小雪的事情告訴了秦光明,他恨自己的父母沒有愛心,甚至沒有一點良知。他不住地對自己說,就讓秦光明打吧,對父母的愛終究會被越打越少。他將這種承受當作是對他們養育之恩的回報,他想哪一天他覺得被秦光明打得夠本了,他就離開這里,離開秦光明和溫寧。

  “我還沒死,繼續用力打!”秦鋒的聲音很大。

  秦光明的血壓迅速上升,臉漲得通紅,仿佛要爆炸似的。他迫不得已扔下掃帚,抱著頭倒在沙發上,不住地呻吟起來。

  溫寧愕然看著眼前的情況,不知所措。

  “藥,給我降壓藥。”秦光明呻吟著。

  秦鋒看了秦光明一眼,扭頭走進臥室,重重地關上了門。

  溫寧慌忙地為秦光明取藥。

  夜,更加冰涼了。

  當第一屢陽光穿過夜神散布的沉沉黑紗灑入廣陽城后,城市里有一絲生機在活動。一群人一同走到一扇緊閉的門前,大門上掛著一道橫幅:廣陽市中考四中考場。

  一陣鈴聲以后,考生門紛紛涌入考場,面對考卷,提筆作答。三年的初中生涯,將通過一張薄紙被宣告成為歷史。又一陣鈴聲響過,所有的人都深深吁了一口氣,交卷以后紛紛走出考場。

  “秦鋒!”一個女孩子出現在秦鋒面前。

  秦鋒微笑著,臉上露出紅潤的光澤。這個女孩身穿白色的紗裙,一雙紅色的涼鞋。她的身材婀娜,面容清秀而面色蒼白,又細又長的柳葉眉從印堂斜斜展開,宛如正在顫動的翅膀。她那飄逸的長發、柔和的目光、好像在笑又好像沒笑的神情,仿佛讓秦鋒看見了世界盡頭的保護神。

  她就是小雪。

  “你怎么來了?”秦鋒顯得很興奮。秦鋒看到小雪,立即想到小雪重病纏身的母親。他去醫院探望過小雪的母親,并且幫著小雪和鄭飛隱瞞病情。小雪的母親因為沒有錢繼續治療,準備搬到鄉下一個遠方親戚的家里去,至少那里還有親戚能夠給予一些照顧。

  “考試還順利嗎?”小雪問。

  “還成!”秦鋒爽朗地笑了起來。

  “我是來告訴你,我媽媽明天就要回鄉下,她已經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了。”

  秦鋒的心“噔”地緊張起來。他請求小雪無論如何帶他去見見她的母親,或許他能給到一些幫助。小雪沉默片刻,應允了。

  病房的門虛掩著。秦鋒慢慢地伸出手,將門推開。

  昏黃黯淡的陽光低低地從病房的玻璃窗投射進來。陽光的盡頭,坐著一位跟溫寧年齡差不多的女人。她就是鄭媽,小雪的母親。鄭媽的皮膚很黑,跟鄭飛一樣。她人很瘦,形容枯槁。她的眼睛跟小雪一樣,不過卻并不透明,而是積著一潭苦水。她坐在病房的玻璃窗邊,不時用拳頭捶著肩膀。

  秦鋒和小雪站在門口,忽然聽見鄭媽一聲悠長的嘆息聲。沒有人可以形容出這嘆息聲中包含了多少酸楚和悲涼。秦鋒也仿佛被鄭媽的嘆息聲所打動,情不自禁地跟隨著嘆了一口氣。盡管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可在寂靜的病房依然顯得清晰刺耳。鄭媽回過頭,看見這兩個孩子,立即笑了起來,露出兩排焦黃的牙齒。

  “媽,秦鋒又來看望你了。”小雪走過去坐在鄭媽身邊。

  鄭媽微笑著示意秦鋒坐下來,淡淡的陽光映在她瘦削蒼白的臉上,好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橘黃色,顯得黯淡而低沉。

  “您知道自己的病了?”秦鋒問她。

  “軟骨病。”鄭媽仍舊微笑著。秦鋒卻覺得這樣的微笑不過是她對心中落寞的掩飾。

  “阿姨,你怎么知道的?”秦鋒有些詫異。

  “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知道這病是治不好的,但是兩個孩子老是瞞著我。”鄭媽繼續說。

  小雪了臉色陡然變了一下,眼淚頓時包在眼睛里。她努力克制著不讓眼淚流下來,嘴唇也開始顫抖起來。

  秦鋒從口袋里摸出幾張錢,塞到鄭媽手中。

  “你怎么會有這么多錢?”小雪望著秦鋒。

  “爸媽給的零花錢,我專門攢下來給你媽媽治病的。”說這話的時候,秦鋒不敢看小雪的眼睛。這些錢,實際上是他跟著一群小混混收保護費攢下來的。他深知這些錢來路不正,為了幫助小雪,他別無選擇。

  第二天,秦鋒與小雪相約去鄉下,看看鄭媽居住的地方。鄭媽住在廣陽城南郊的牧村。村里有一條河,河水清涼,村里人都叫它牧河。在廣陽整整生活了十六年,秦鋒頭一次來到廣陽的農村,也是第一次見識了真正的迷人的田園風情:一碧萬頃的良田,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稀疏座落的農戶,幽幽升起的炊煙。陽光恩澤這里的每一個元素,整個空間都金燦燦的,讓人欣喜。

  秦鋒躺在牧河邊,小雪坐在他身邊,給他講述關于牧河的傳說。

  很久很久以前,牧村是一片大草原,牛羊成群,風和日麗。農夫們靠著牧牛牧羊謀生,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有一天,村里來了一群野狼,破壞了這里原本寧靜和諧的生活。一位叫大河的壯士決心為村民除害,于是率領了幾十名身強力壯的勇士與野狼決戰。野狼最終被消滅了,大河也在這場戰斗中被野狼殺害了。村民們為大河修建了一座廟宇,日日燒香供奉。他的妻子牧女住在這座廟里,日日為他祈禱。牧女每天夜里都會因為思念丈夫放聲痛哭,眼淚落在地上卻并沒有消失,日積月累就形成了這條河流。牧女跪在河邊,化作一道石橋,永遠陪伴著河流。人們為了紀念他們偉大的愛情,將村落改名為牧村,這條河也命名叫做牧河。

  講完故事,小雪也躺到河邊的草坪中,靜靜地望著天空。

  “后來呢?”秦鋒意猶未盡。

  “沒有后來了。”小雪說。

  秦鋒閉上眼睛,回味著這個故事。他認為中國的愛情故事永遠都是這樣,無論是嫦娥后羿還是梁山伯祝英臺,凡是被奉為經典的故事,永遠都是以悲劇收場。

  “想什么呢?”小雪望著他。

  秦鋒沒有說話,他睜開眼看著小雪。這個女孩子在陽光下顯得愈加清秀動人。他被她的目光吸引著,身體感受到一陣別樣的溫暖,漸漸地有了一絲疲憊之意。他側靠在小雪身上,沉沉地睡著了。在習習的河風中,他睡得十分深熟。他夢見皎潔的月光下落了滿地的雪花,迷離的濃霧下,小雪化作一道輕煙,升騰在無邊無際的天空中。秦鋒想要抓住她,可是用盡力氣,既伸不出手,也說不出話來。就在他想要拼命叫喊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

  他的面前是一張秀氣的臉,小雪的臉。

  小雪凝望著他驚魂未定的神色,溫柔地笑著說:“怎么了,做噩夢了?”

  秦鋒喘著氣,輕輕點點頭。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頭枕在小雪的腿上,柔軟而舒適。這個時候,他的心里沒有失落與痛苦,也沒有擔憂與孤獨,他的心中只有溫暖和幸福。陽光恰到好處地鋪灑在小雪的臉上,如同隔著一道細密輕薄的紗,顯得更加娟秀。

  “你在想什么呢?”小雪莞爾一笑。

  “我……可以吻你嗎?”秦鋒看著小雪,心跳驟然加速。

  小雪忽然從地上跳躍起來,爽朗地笑著向遠處一邊跑一邊說:“我不會讓你吻我的。”

  “你真可愛,我喜歡你!”秦鋒也從地上爬起來,朝著小雪的方向奔跑過去。

  兩個孩子在草叢中追逐著,如同兩只美麗的蝴蝶輕盈飛舞著,銀鈴般的笑聲在曠野中回蕩著,久久沒有散盡。

  他們在一口老井邊停下腳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氣喘吁吁地趴在井沿上。他們很久沒有這樣快樂過。

  小雪把頭探進井口,興奮地對著下面喊道:“喂~老井,我的名字叫鄭雪,請您實現我的愿望吧!”

  回音從深淵中回旋上來,她虔誠地雙手合十于胸前,默默許愿。

  “真有意思。”秦鋒說。

  “我媽說,牧河邊的老井底下住著神仙,每年只要告訴他一個愿望,只要你積善行德,這個愿望就會實現。”

  “你許的什么愿望?”

  我對老井說:“希望今年冬天可以看見下雪。”

  “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見過廣陽下雪。”

  “我出生的那一年就下了一場大雪,因此我和弟弟的名字才叫做“飛雪”。一個叫鄭飛,一個叫鄭雪。”

  秦鋒將信將疑地看著她,卻不由自主地也對著老井喊起來。

  “老神仙!”秦鋒的聲音十分嘹亮,“今年冬天我要和小雪一起看雪,我們要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共同享受美麗的雪景!”

  說完話,秦鋒轉過身,握住了小雪的手,十分認真地對她說:“小雪,我喜歡你,我想吻你。”

  秦鋒的聲音緩和而輕柔,小雪的身子微微一顫。她緊緊咬住嘴唇,大顆大顆的淚珠滴落下來,落在他們牽著的手上。

  “怎么了?”秦鋒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我們還小,不懂得愛。”小雪說。

  話音剛落,秦鋒已將小雪緊緊抱在懷里,嘴唇貼在她的臉上。小雪沒有掙扎,靠著他的肩頭,安全而溫暖。

  這時,雨已紛紛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