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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舊朝那些事兒

  外面的路燈已經熄了,月光透過窗戶灑在秦鋒黑洞洞的臉上。房間里沒有開燈,他躺在床上,思考著自己過去的種種經歷。那些零碎的記憶拼湊起來,他發現其實自己一直以來都生活在一個人的世界中,不懂得關注和理解別人的想法。正式這種自我封閉的心態,讓他自我感覺良好,沒有任何想要了解外面世界的想法。人一旦把自己孤立起來,就會落后挨打。

  正在秦鋒思考的時候,房間的門開了,燈也被拉亮了。

  靈。

  她站在門口,抱著一摞書和試卷,看上去疲憊不堪。她坐到床邊,把那摞書扔在秦鋒面前,對他說:“以后你每天幫我做作業,就當你讀了一次高中。”

  秦鋒看著靈氣喘吁吁的樣子,十分心疼。

  感動。

  除了心疼,他的心里還充滿了感動。靈每為他做一件事,他就覺得欠她更多。他翻開靈的這些課本,里面連一個筆注都沒有。

  “這些書怎么都是新的?”秦鋒問。

  “都是我的課本,我對讀書不感興趣。以后每天我把我的作業帶過來,你幫我做,我再拿去交給老師。”靈樂呵呵地笑起來。

  “你不學習,考大學怎么辦?”

  “我爸有錢有關系,我根本不擔心我的未來。既然我那么恨他,我就花他的錢用他的關系來懲罰他。”靈說。

  秦鋒不想再說多余的話。他已經下定決心將手中的書本讀完,重新補上遲到了三年的高中生活。他看著靈,眼睛里充滿感動。

  太陽再次火辣辣地照耀著蓉城的時候,秦鋒跟莫小天、蒙麗莎、吳艾和羅竹來到古文化街一個茶樓中極為隱蔽的包間里。

  茶香繚繞,莫小天開始講述那次穿越到前朝的事情。

  “由于是平行時空,所以我們看到的所有事件發生的情景會跟咱們這個時空極為不同。但是僅管不同,人物彼此的命運都是一致的。”莫小天在講故事前,先交代了一下背景。

  “為什么會發生這種情況?”吳艾問道。他在寫科幻小說的時候,從來都以為平行時空的時代、事件跟其他時空是一樣的。

  蒙麗莎答道:“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一致的兩個物件;同理,也不會有完全一樣的兩個時空。但是我們可以從別的時空發生的情況推斷出咱們這個時空之前的事情脈絡,這是不會有錯的。”

  莫小天點點頭說:“我們的動力器在飛向目標時空的時候,遇見了宇宙風暴,因此被卷入了一個蟲洞里。我和蒙麗莎的粒子在蟲洞中重組,重組完成后,發現我們來到了一個叫做西湘的地方。我看見了我的爺爺、秦鋒的爺爺奶奶。”

  “然后呢?”秦鋒呼吸一窒,隨即緊張起來。

  “那是一個戰場,戰斗的雙方是希日帝國和大夏民國。”莫小天娓娓道來。

  眾人跟隨他的講述,逐步進入到莫小天你的故事之中。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大俠民國軍三十五軍一支小分隊沿著南都國府路,將一面齒輪麥穗的旗幟插在了帝國政府的總統府上空。這場戰爭隨著總統府的改旗易幟,政治格局已難以逆轉。撤退中的李綜慈政府、賦閑溪口的姜鐘真以及在長江口一帶嚴密布防的軍閥白沖希所部全都陷入慌亂之中。

  就在此時,距離南都八百公里開外的西襄城秦興良將軍府邸內,卻是另一番著急忙慌的場景。端水的、遞紗布的、送剪子的......所有的人都忙活著。沒有人關心發生在南都的那些事,都只關注著秦府太太莫錦玉即將產子這件事情。

  不多時,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官邸,所有人都歡呼著:“太太生了,是個兒子!”

  秦府上下一片歡騰。躺在產床上的莫錦玉喘著粗氣,望著襁褓里的兒子,有氣無力地問了一聲:“將軍回來了嗎?”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莫錦玉都沒能跟自己的丈夫見面。前線的戰事給她帶來的是冷遇與守候的苦痛。三年前嫁進將軍府,莫錦玉認為自己是驕傲的、高高在上的,帶著官僚的囂張和優越感。現在,她僅有的權利就是等待,心里也漸漸多了那種“鄉下人”的自卑與哀愁。

  窗外的陽光炙熱而清白,奶媽站在驕陽下,抱起剛出生的嬰兒,嘴里哼著搖籃曲。

  “將軍回來了嗎?”莫錦玉又問了一聲。

  話音剛落,莫錦玉的弟弟莫啟國捏著一封電報極快地沖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秦光民,姐夫給孩子起名叫秦光民。”

  “為什么起這么個名字?”莫錦玉疑竇叢生。

  “今天早上,南都淪陷了,大概還有一個月民國軍就會打過來。姐夫說給孩子起這么個名字,如果打了敗仗就指望他長大能光復咱們大帝國。”莫啟國恨恨地說。

  聽到這番話,莫錦玉渾身發毛,一身一身地冒虛汗。她的好日子眼看著剛剛開始,似乎就要到頭了。

  這天夜里,她陪著剛出生的兒子,渾渾噩噩地做了一個夢,一個可怕的夢。她夢見幾個帶槍的人,穿著民國軍的衣服又戴著紅色的袖章,把她逮住了。他們搶走了她的兒子,揪住她的頭發,反剪她的雙手,把她推到一處像是刑場的地方。在槍響的一霎那,她終于從夢中驚醒了。

  一身汗淋淋的,急驟心跳也難以平復。側耳一聽,四下卻透著一股可怕的沉寂。

  西襄城不大,但也曾熱鬧非凡。如今那些伙計們迎來送往的吆喝聲早已被報童“民國軍一個月后進軍漢城”的叫賣聲取代。街道兩邊林立著店肆,坐在門口的也只有一群一群要飯的乞丐。大街上駛過的,除了滿載美國大兵的吉普車,就是拉著一車車物資的軍車。

  莫錦玉站在角樓的窗邊,看著城里如此景象,內心的萬千思緒早已如同浮沉在悲傷的河流中。眼淚,也因此紛紛落下。

  她坐下來,拾起桌上那本林魚塘的《朱門》最后一回,細細的讀著。她笑了,這一刻他在祈禱,唯愿自己的人生跟這小說一樣會是一個大團圓的結局。但愿歷經無數戰事與驚險,就算西襄、漢城統統失陷,就算未來身陷囹圄不停地卷入審判與被批斗的漩渦中,只求夫妻團圓,子女平安。

  她笑了,眼角的紋路細膩如云。

  春寒雨細,一陣風吹過,帶著點滴偷心的涼。

  門被推開了,眼前一道光亮,把她嚇了一跳。

  他的丈夫秦興良終于回來了。

  她凝視著他烏亮的眼珠,那雙眸子透出的絕望與焦灼再次涼徹了她的心扉。她曾以為這個短發矮小的男人會拼了命地證明自己的膽識,會保護她,給她幸福的一生。現實,卻讓她不得不將他接下來的這番話仔仔細細地聽個明白。

  “收拾收拾東西吧,我們準備西撤。”秦興良的眼神左突右閃。

  “出什么事了?”莫錦玉佯裝得很淡定的樣子。她朝窗外望去,園子里的甬道上,傭人的孩子正在愉快地嬉戲。

  “民國悍匪就要攻城了,我們必須帶著主力部分退守漢城,投奔我表哥去!”秦興良的語調異常凝重,儼然已經大難臨頭。

  莫錦玉的心中原本就有一種的莫可名狀悲哀,此刻竟越大濃重、急切、蒼涼。她掃視了一下這間屋子,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化成一把手里抓不住的沙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手掌越來越空虛。

  “我媽、我的三個哥哥和我弟弟怎么辦?”莫錦玉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很淡定。

  “大難臨頭,自求多福吧。”秦興良一聲長嘆。

  講到此,整個房間里一片寂靜。莫錦玉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心仿佛懸在半空,落不下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她狠狠地咬緊嘴唇,眼淚終于再一次奔涌而出。

  秦府開始忙碌起來。裝箱的裝箱,搬運的搬運,府邸里所有的東西裝了整整十輛卡車。莫錦玉注視著這一切,心早已涼得如冰窖一般。20來歲的芳華,眉彎笑淺的青春,溫馨甜美的夢和盼,從此便要在隨著西撤大軍灰飛煙滅。

  她曾把人生的夢想寄托給秦興良,如今他們夫妻倆一道又將余生的夢想寄托給表哥白沖希。她無法斷定,白沖希是否會真如秦興良說的那般履行自己的諾言。她更無法相信,白沖希會在無路可退的時候,留兩個飛往日月島的飛機座位給她們夫妻二人。

  既然已經絕望,她只能選擇相信。

  離別家鄉的遮天黃昏有點微雨,莫錦玉站在客廳里跟前來送別的母親、哥哥弟弟們道別。客廳里只開了一盞燈,昏暗無光。地上四處散落的都是垃圾、被遺棄物品或衣服。

  “姐姐,到了日月島那邊,一定給我們寫信。”莫啟國的聲音厚厚的,卻有些沙啞。

  “要不,讓啟國跟著你做個隨身的警衛員吧。兵荒馬亂的年頭,有個弟弟在身邊,多少還能有點照應。”母親對莫錦玉說。

  莫錦玉看著莫啟國瘦瘦微寬的肩膀,握住他長著淡淡汗毛的雙手,輕聲問道:“你愿意跟姐姐走嗎?”

  莫啟國點點頭,微挑了下嘴角。這就是他笑了,永遠都看不見牙齒的笑。

  當西撤的部隊和車隊遠離西襄城門的時候,莫錦玉打開車窗最后凝視了一眼那破舊的古城墻。

  這一望,便是此生最后一眼對故鄉的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