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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同樣的車禍

  天氣依然悶熱。

  雖然這么多年過去,他心中的那些糾結已煙消云散,但說到小雪,他總覺得沒有顏面。曾經放棄學業離家,到如今雖然事業小有所成,微薄的工資連一平米的房都買不起。

  “家,雖然很近,實際很遠。”秦鋒對鄭飛說。

  鄭飛凝視著秦鋒,似乎能充分了解秦鋒的難處。他跟秦鋒一樣,沒讀過什么書,雖然通過自己的努力跟秦鋒進入同一家公司,成為了簽約歌手,卻依然對未來的不可知感到恐懼。

  “為什么人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無法自我滿足。”鄭飛常常這樣問自己,現在他又將這個問題拋給秦鋒。

  “我為什么要滿足?”秦鋒反問道。“鄭飛,你看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飛漲的房價、發瘋的股民,攀升的物價,這就是大時代前進的步伐。如果我們滿足現在,那么就落后了。”

  鄭飛點頭表示贊同。這些年他和秦鋒接觸不多,此時卻深深地感覺秦鋒曾經那種叛逆的勁頭逐漸轉變為不屈服的意念。他相信有這種意念的人一定會獲得成功。

  “在你離開蓉城以前,能再陪我回一趟廣陽么,我想去小雪的墳前看看。”許久,秦鋒才對鄭飛說了這么一句話。

  鄭飛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秦鋒的心境很亂,也許只有小雪能讓他安定下來。

  狹長田埂的盡頭,那道已經破舊得有些變色的牌坊,延伸出一條幽冥的小徑。秦鋒踏入這條小路的時候,眸子里已有些傷懷。當無數的顛沛流離如一只黑手當前,遮掩了那些單純的美好,此時他依然能觸景傷情,感懷歲月在生命中留下的痕跡。時光侵蝕了這里的環境,卻無法侵蝕初戀的記憶。陽光在前方施展花招,迷亂他的雙眼,讓他無法抬頭仰望藍天。在他低下頭的一瞬間,前方那座墳塋已映入他的眼簾。

  這里神秘而寧靜,溫情脈脈的細土覆蓋在上面,儼然是剛加的新土。一顆身姿優美的柏樹從墳上挺拔而出,繁茂的枝葉遮擋著暴烈的陽光,彎曲的樹枝縈繞著難以忘懷的歷史,延伸到那座聳立的石碑上。秦鋒蹲在這座據說是溫寧親手立下的石碑前,凝視著上面的文字。“至愛鄭雪之墓”這幾個字顯然是按照秦鋒當年在木牌上留下的筆跡雕刻的。

  “我們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秦鋒蔚然長嘆,伸出手觸摸碑上的文字。

  “我記得一位朋友說過,人生如同一輛公交車,會有不同的人上車下車,每個人都會在車上留下些什么,只是有的人留給你的很多、很珍貴而已。”鄭飛站在陽光下,注視著秦鋒的每一個動作。

  “小雪留給我的,已潛移默化到我的血液之中。”秦鋒淡淡地說。

  “我想,情感的事情沒有誰對誰錯,只有誰不懂得珍惜誰。”鄭飛蹲在他的身旁。

  秦鋒悠悠慨嘆:“你說得對,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誰對誰錯,人不能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思考問題。”

  當天空再次明亮起來,已是周末的清晨。

  廣陽河邊掠過一輛大巴車,沿著悠長的河道飛奔出廣陽。莫小天坐在車上,看著窗外的景色,眼前仿佛有許多人影不斷地飄過。程文曉、王雪杰、方菲、徐紹……這些人影的顯沒,讓他感悟到不同生命間相同的寂寞。他強烈的感受到自己也

  如同宇宙間其他的生命個體一般,孤獨的存在。未來在他的心里虛無縹緲,他只是想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隨性地做事,隨性地生活。他擔憂也許自己哪一天,如那些逝去的人一樣,消散在人世,不再被人記起。

  出門前,他給吳艾去了個電話,告訴他的表哥,他想他的母親了。

  蓉城是被世人稱為舒適得足以讓地球都能夠倒轉的城市。夏季的熱風火辣地撕裂著這座城市,四處都是膨脹得快要爆裂的欲望。公交車在蓉城的街道上緩緩前行,每一個地方都擁堵得沉悶。莫小天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這個地方會有這么多人,為什么所有人都喜歡這座城市。在來蓉城前,他經常聽吳艾提起這座城市,這是一個歷史悠久卻少有古代遺跡的地方。當自己切身融入這座城市以后才發現,這里疲于奔命的都是外地人,土著們總是坐在茶館里,捧著一杯蓋碗茶,悠然自得地翻著一份蓉城早報。

  “蓉城的本地居民都靠什么生活呢?”莫小天曾經這樣問吳艾。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們無從追尋。”吳艾這樣回答他。

  想到這里,莫小天淡淡一笑。也許這里土著們生活的節奏如同這輛公交車一樣,緩慢得沒有時間概念。

  正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電話鈴響起,刺破了時間和空間,撩撥得莫小天的心弦緊繃起來。

  他接通了電話,很清楚地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賈琴的聲音。

  “我懷孕了。”賈琴這樣對他說。

  莫小天一怔,悵然地望著窗外,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抉擇。因為吳雯突然病故,他根本沒有時間思考感情上的問題。賈琴手機中那些陌生男人的短信,已經盤根錯節地勒住了他的呼吸,他的愛情已經極度缺氧。

  “我很長時間沒來月經,可能又懷孕了。”見莫小天沒有任何表態,賈琴在電話里又重復了一遍。

  莫小天冷笑一聲,鬼知道她跟別的男人有沒有發生關系。也許,她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他本想質問她,又覺得自己沒必要表現得那么尖刻。沉思片刻,他簡單地回了幾個字:“我沒錢陪你做手術。”

  他掛了電話,把一只手伸到腦后去枕著,陽光照著他絲綢一般光滑的面頰。他默默地看著窗外的風景,一邊想著吳雯,一邊想著賈琴肚子里的孩子。

  他很疑惑莫躍進為什么會堅持吳雯對他的經濟制裁毫不動搖,要不然他也不會賣掉夏莉莎送給他的琺瑯瓶子給賈琴做第一次人流。這次他再也找不到可以拿來賣的物件,而且他也不想為那個說不清父親是誰的孩子埋單。

  “我知道你沒錢,但你至少應該盡到一個男人的責任,陪我去醫院。”賈琴的短信來了。

  “你為什么不叫上給你給發短信的男人陪你呢?”莫小天終于忍不住發了一條比較尖酸的短信質問她,“你確定那是我的孩子么?”

  “我跟他什么關系也沒有。況且孩子是你的,為什么找他?”賈琴回短信的速度很快。

  莫小天默默低下頭,在安靜的大巴車上,心中竟是一片嘈雜。他閉上眼睛,希望努力恢復平靜,但無端的思緒依然如同枷鎖一般纏繞著他。在自己最悲慟的時刻,賈琴竟然連一句噓寒問暖都沒有,她唯一關注的就是她自己。

  自私。

  莫小天想到這樣一個詞語來形容賈琴。

  但是作為男人,他的確應該擔負起對那個孩子的責任。

  吃過午飯,莫小天陪伴賈琴來到婦科醫院。

  在進行完一系列檢查之后,醫生將莫小天拉到一邊,問道:“你們這些孩子為什么連安全措施都不做,一年的時間做了兩次手術。”

  莫小天有些尷尬,甚至不敢凝視醫生的眼睛。

  “這是你朋友的檢查報告,你先看看吧。”醫生把檢查報告遞到莫小天面前。

  莫小天看完報告,感到很意外,抬起頭茫然地望著醫生。

  “你是個男人,一定要懂得保護女人。這個女孩子如果再做第三次人流的話,將終生無法生育。你知道這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將會是多么重大的打擊嗎?”醫生的話有些重,把莫小天的腦袋都敲暈了。

  莫小天側過頭看著被推進手術室的賈琴,他看見賈琴惶恐和不安的神情。一股強烈的冰涼氣息透過他的毛孔向血液中滲透著,在沉悶地空氣中,他忽然全身顫抖起來。腦袋里針刺一樣的疼痛刺激著他的淚腺。這時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眼淚很不值錢。

  秦鋒的電話打來時,莫小天正在醫院門口給賈琴買早點。

  “莫小天,你在廣陽還是在蓉城。”秦鋒問道。

  “蓉城。”他回應道。

  “你還記得小雪嗎?”他繼續問。

  莫小天搜尋回憶,依稀想起多年前溫寧讓他找回秦鋒那件事情,于是略帶疑惑地回復:“記得,那個在酒吧打工的女孩子。”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或許跟你母親的死有關聯。”聽到秦鋒這句話,莫小天的呼吸一窒,立即緊張起來。

  “小雪也是車禍去世的,雖然車里坐著一個司機,但那輛車的發動機號卻不屬于地球上任何一個國家。”秦鋒繼續說。

  沉默,莫小天陷入了邊的沉默之中。

  他一度懷疑殺害自己母親的兇手是賈琴和賈天霸,畢竟事發之前他跟賈琴剛發生了劇烈的爭執。但賈琴多年前跟他一樣還是個十幾歲的高中生,賈天霸也不可能讓一輛平行時空的卡車去撞擊一個素未平生的女孩子。

  他掛了秦鋒的電話,回到賈琴的病房里,腦海里卻忽然展開了漫無邊際的思考。那些零碎的記憶片段拼湊起來,竟然無法重現完整的脈絡。

  那卡車究竟來自哪里?是誰制造了這兩場同樣的車禍?究竟發生了什么?他將豆漿和饅頭放在床頭,一邊思考這,一邊凝視著尚未睡醒的賈琴。

  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莫小天自己也睡了過去,等到醒來時,賈琴正眼淚汪汪地望著他。他恍惚地看著她依然蒼白的臉以及毫無血色的嘴唇,然后轉過頭看了看床頭的早餐。賈琴似乎已經在他睡覺的時候把早餐吃掉了。

  賈琴抽泣著對他說:“我知道我不能再做第三次人流了。”

  莫小天沉默不語,眼神也惶惶不安。

  “如果我們真的分手,我也不會怪你的。”賈琴繼續對他說。

  莫小天仍然沒說話,低著頭,好像在使勁忍著眼淚。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愛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否還在乎她。他只知道,既然已經讓賈琴的身體受到如此大的傷害,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丟下她不管。

  他這么想著,眼淚竟然情不自禁地涌了出來。

  賈琴伸手幫他抹去眼淚。

  “你為什么不問問給我發短信的那個男人是誰?”賈琴問道。

  “這已經不重要了。”莫小天說這句話的時候,無力地朝她笑了笑。

  “但我必須告訴你,那個人是我爸爸公司的一個員工,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叫施若男。我很明確地告訴他我有男朋友了,但是他一直這樣我也沒辦法。”賈琴說著,把一只冰涼的手搭在莫小天的手上。莫小天握著這只手,心中對她的愧疚更深了。

  莫小天愕然。

  施若男?不就是蒙麗莎故事里的那個渣男么?

  他玷污了蒙麗莎的青春,此時竟然又開始展開對賈琴無休止的追求?

  “他的父親跟我父親之間有些商務往來。”賈琴帶著不屑的表情對他說,“所以,我沒有辦法太直接地拒絕他。但我看不起富二代。”

  “你的內心應該很狂妄。”莫小天對賈琴這樣的富二代看不起別的富二代感到很驚訝。

  “我姐姐比我更加狂妄。”賈琴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些許微笑。

  “你還有個姐姐?我怎么沒聽你提起過?”莫小天帶著驚訝的神情望著她。

  “我的孿生姐姐。我很少聯系她,因為她是個很糜爛的人,抽煙、泡吧、還K一些奇怪的藥物。她有個男朋友,但是被她折磨得痛不欲生。”賈琴一臉無奈地對莫小天說。

  “如果我遇見這么個女人,一定會立即把她甩掉。”莫小天的嘴角也浮現出了一絲微笑。他凝視著賈琴,發現這個女孩子眼角上的魚尾紋更多了。這些衰老的跡象讓他感到心中一陣刺痛。

  從賈琴的面容上,莫小天再也無法找到第一次見到她的那種興奮和仰慕之情。

  “你還要跟我分手嗎?”賈琴無助地望著莫小天。

  莫小天沒有回答,他此時的心里,只想盡快弄清楚那次車禍背后事實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