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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蛟龍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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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心意愈決

  月色朦朧,燈火搖曳。

  韓家樓最華麗的廳堂此時到處掛紅鋪彩,打扮成了一間婚房模樣。

  黃月已在這里等候多時。

  徐甲進去的時候,黃月正好躺在廳堂中央的一只大木桶里,木桶里盛滿了溫熱的水,水面鋪滿了花瓣,花瓣的香氣融入了熱水的水氣,這些如云霧般的氤氳之氣裊裊上升,在整個廳堂彌漫開來,房內一時間云遮霧繞,如夢似幻。

  徐甲看著云霧中的佳人:“是不是每個繡球小姐,都會這樣對待接住繡球的男子?”

  黃月輕輕的說道:“不,僅僅為你一個人。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很久。”

  黃月的聲音比從木桶里散發出來的氤氳之氣還要溫柔。

  徐甲沒有回避她的目光,忽地一笑,“你怎么來這里了,這可不是個好地方。”

  “哪里又是好地方呢?”黃月搖搖頭,聲音依然輕柔,“這也是夫人的安排。”

  徐甲搖搖頭:“雖然不說什么明媒正娶,但是這樣的方式,實在是……”

  “你……不必覺得我委屈,我只是夫人的一個侍女罷了,能這樣我已經高興,不敢再奢望什么。”

  徐甲看見她的眼里已經含著淚水,馬上就要掉落下來。

  終于,他聽到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黃月的一滴淚水落在木桶的水面上。黃月許久才抬起頭來,緩緩說到,“你……喝的是什么酒?”

  “燒刀子,很普通的酒。”徐甲拍了拍腰間的酒囊。

  黃月隨后就指著桌上的一壇酒,說道,“嘗嘗我為你準備的酒吧。”

  “這是一壇百年桃符酒。”

  對于好酒,徐甲從不拒絕,拿起那壇酒,一飲而盡。

  “如何?”

  “好酒!”

  “那么女人呢?”

  黃月這樣問道。

  徐甲雖然驚訝她如此直接地問自己,卻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走到她的面前,輕輕從木桶里抱起她濕漉漉的身體。

  她的身體像是棉花一樣柔軟,她伏在徐甲的懷里笑得很溫暖,也流了很多淚,淚水濕透了徐甲的胸襟。

  一個美妙而浪漫的夜晚。

  ……

  明月懸空,繁星點點,梳妝臺前,徐甲輕輕地為她畫著眉,“是這樣嗎?”

  黃月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笑了笑,“嗯。”

  美好幸福的時刻雖然總是短暫,但是我們都希望這樣的時刻能持續到永遠。

  當徐甲愧疚地告訴黃月,自己明天就要走了的時候,黃月神色一怔,隨即笑了笑,這一切也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收起了笑容中的哀傷,“這次可不可以帶我一起走?”

  徐甲搖了搖頭。

  “為什么?”她笑了笑。“你以前說過,從今以后,無論你到哪里,都一定帶我去。”

  “我說過。”

  “那為什么?”

  “因為我在剛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黃月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相看兩不厭,朝暮共神思。我要帶你走,和上次一樣,一定要先解決掉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

  “比如說,謝曉峰。”

  黃月身子一僵,手中的木梳掉在地上。

  “謝曉峰!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徐甲看著她,微微一笑,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謝曉峰既然已經死了,你又為什么而來?她好像不相信我能把這件事做好,所以又派了你來。”

  黃月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不是的,你不要誤會夫人,夫人只是擔心你,所以才……”

  “我懂的。”徐甲豎起食指放在她嘴邊,“所以我決定要和她好好談談,我覺得原來的計劃需要改變一點點。”

  “改變計劃?”

  “對,我要帶你走,離開天尊。”

  “你瘋啦!”黃月一瞬間就站了起來。“夫人不會……”

  不待她的話說完,徐甲已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相信我。”

  …………

  徐甲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離開的韓家樓,他在這里已經呆了三天。

  大廳內,大老板悠悠地端著一杯香茶聽著竹葉青的匯報。

  “你說他作了青鳳姑娘的入幕之賓?”

  “如果消息不出錯的話,確實是這樣。”竹葉青小心翼翼地回答到。“我明明已經告訴過他,那青鳳姑娘是大老板您的人,偏偏他……”

  大老板卻不接他的話,笑了笑:“呵,確實,像小徐這樣的美人,行走江湖,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稍不注意就被女子騙了身子。”

  “大老板……”

  “哈哈!”大老板一揮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這青鳳姑娘要做什么,我也不能干預她。”

  “是這樣的嗎……”竹葉青眉頭一皺,若有所思道。

  “這件事你不要多管了,別給小徐添麻煩。”大老板嗤笑道,“呵,能得青鳳姑娘青睞,小徐這次可是抱上大腿了。”

  說罷瞇了瞇眼睛,“這對我來說,未嘗不是個機會。”

  大老板自言自語的時候,竹葉青頭埋得更低,看都不敢看大老板一眼。

  “他現在是在哪里?”

  “他從韓家樓出來后,在苦海鎮到處閑逛,”竹葉青低聲答道。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大老板看著竹葉青轉身離開的身影,嘴角露出了嘲諷十足的笑意。

  這邊竹葉青離開后,那上在一處酒店二樓找到了徐甲。

  “小徐……徐公子,虧你還有閑情逸致到處閑逛,你可知道大老板已經知曉你在韓家樓接繡球的事,我先前便說了,那青鳳姑娘是……唉!”

  徐甲嘴角上揚,依然帶著若有若無的笑,他看著窗外的風景,并沒有把竹葉青的話放在心上。

  竹葉青也不惱,走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徐公子!”

  “葉先生還是叫我小徐吧,聽著親切。”徐甲還是看著窗外,瞧都沒有瞧竹葉青一眼,

  竹葉青搖搖頭,“徐老弟啊,大老板那邊我為你好話說盡,大老板雖然答應放過這件事,但是你也不能太輕狂了呀!大老板那邊,你還是去表示個態度的好。”

  “那真是多謝葉先生了。”徐甲依然看著窗外,竹葉青正要說話,徐甲食指在嘴邊一豎,“噓,別說話。”

  竹葉青順著徐甲的目光往外看去,長街盡頭有一群挑糞的苦力趁著中午這會的休息時間在吃著簡單的午飯,忽然有三個衣衫襤褸,帽子歪戴的人走了過去,他們的腰上還有一把小刀。

  那三個人走到一個正在啃饅頭的苦力身前,三人中間年紀比較大的一個,蔑著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著啃饅頭的苦力。

  簡單幾句交談后,三角眼一巴掌打落了苦力手中的饅頭,饅頭滾落在糞汁里。

  竹葉青看到這里,不禁搖搖頭,說道:“徐兄弟,這有什么好看的?”

  徐甲頭也不回,虛著眼繼續看,“你以后會明白的。”

  竹葉青搖搖頭,折扇輕搖,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而長街對面的苦力,此時已經默默地蹲了下去,撿起糞汁中的饅頭,剝開了外面的一層。

  他當然得吃下去這個饅頭,他只是一個挑糞的苦力,空著肚子,別說挑糞,挑什么東西都是挑不動的。

  三角眼看著吃下糞汁蘸饅頭的苦力,哈哈大笑,隨即有說了幾句話,苦力搖頭。

  三角眼又大笑,忽然,他一腳踢在苦力胯下!

  苦力痛得彎下了腰,像蝦一樣弓著身子。

  三個人又是一陣大笑,他們擼起袖子正準備動手大干一場,忽然有條漢子闖了進去,擋在他們面前,看得出雖然他也是個挑糞工,但是比對面三角眼幾個人都高出一個頭。

  三角眼三人后退了半步,高著聲音和那漢子說話,不一會,三角眼三人便離開了那個大漢和那痛得弓腰的苦力的地方。

  “小二!”徐甲大聲喊道。

  “來勒客官~~~呦,公子,您需要點什么?”酒樓跑堂來到桌前。

  徐甲指著窗外:“你去幫我把那三人請來,我要請他們喝一杯。”說罷一塊碎銀落在跑堂手中。

  跑堂伸長脖子,看著窗外的三人,“公子……他們可是……”

  “我知道他們是誰,你只管去就是。”

  小二看了一眼手中的銀子,咽了咽口水,“那,那公子您稍等片刻!”

  小二終于還是把三人叫來了酒樓。

  “你是誰?找我們做什么?”三角眼看著挨窗前坐的小白臉,聲音謹慎地說道。

  徐甲一笑,伸手作請,“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三位在長街上的英姿,想請你們喝杯酒!”

  三角眼斜蔑了這小白臉一眼,“你是個什么東西,也配……”

  “咳~~~咳~~~”

  三角眼望去,正是坐在徐甲對面的一個中年書生,剛才他在看著窗外,所以三角眼沒有看到他的臉。

  現在三角眼終于看到了他的臉,三角眼自己的臉色忽然就變了,變得慘白!

  “竹葉……葉,葉先生!”

  “咳咳~~看來你們認識我?”

  “我跟在車夫老大后面,有幸見您的面!”三角眼突然覺得自己的喉嚨發干。

  “唔~~~車夫?那你的記性真不錯!既然如此,徐公子問你什么,你就說什么,不要糊弄他。”竹葉青收攏手中折扇,握在掌心。

  “是,是……”三角眼戰戰兢兢地說道,“徐公子您想要問什么只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

  徐甲笑了笑,“坐。”

  “唉!好!”三角眼坐了下來,半個屁股懸在空中。

  “剛才你說的車夫是什么人?”徐甲從桌子上翻起一個酒杯,倒了一杯酒,放在三角眼面前。

  “多……多謝公子。”三角眼雙手捧住酒杯沒有喝,“車夫老大是跟著鐵頭大哥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鐵頭大哥就是大老板的小兄弟。”

  頓了頓,他又道:“我就是車夫老大的小兄弟。”

  “剛才是什么情況?”

  三角眼賠笑道:“沒什么,只是小事而已,新來的苦哈哈不懂規矩,我們給他長長記性。”

  徐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嗯……你們走吧。”

  三角眼與身邊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轉頭眼巴巴地盯著竹葉青。

  “徐公子叫你們走,你們怎么不走?”

  竹葉青慢條斯理的聲音落在三角眼三人耳中,簡直如同天籟,三角眼更是馬上站了起來,“是,是,我們這就走!”

  “等等。”

  正欲離開的的三人聽到聲音,回頭看著竹葉青。

  “徐公子請你喝酒,你是不是該喝?”

  “對,對,葉先生說的對。”三角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多謝徐公子請酒!”

  竹葉青輕輕點頭,“可以了,走吧!”

  三人離開后,竹葉青疑惑的問道:“徐老弟,你找他們這是哪一出?莫不是要路見不平?”

  徐甲哈哈一笑,“我們就是路上最大的不平,哪有資格說這句話?”

  竹葉青訕訕笑道:“哪里,徐老弟嚴重了,我們做的都是正經生意。”

  徐甲不置可否,又重新看向窗外,剛才“路見不平”的挑糞漢子已經扶著從痛楚中緩過來的同伴離開。

  看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徐甲心意愈發堅決。

  嘴唇微闔,他輕輕吐出一個名字,“阿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