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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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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紅羅衣 白羅衣

  朋友無關乎立場,若要同樣立場才能當朋友,那不要也罷。

  火光跳動的石殿內,四條黑暗幽深的通道中,風呼呼呼地卷來,像是鬼魅在哭泣,滲人之極。

  明滅不定的火光內,連柳隨云亦冒出少許寒意,若不是何嘗與蕭七二人,說不得轉身便離開。

  時間在黑暗中一點一滴流逝,柳隨云三人不敢放松,可也不敢長時間保持精神高度集中。沒有誰可以長時間集中精神,那怕武者亦不例外,越長時間的集中,換來的便是越長時間的精神散渙。

  這是相對的代價。

  而那紅影身法之快,之詭異,一點點不小心,精神散渙就足以致命,足以讓他們都留在這個石殿,再看不得明日朝陽。

  “我們走。”

  良久后,柳隨云率先開口,示意蕭七與何嘗放松一點精神,別一直處于緊繃狀態,由他盯著四周。

  薄刀重新入鞘,蕭七輕松道:“我們聚在一起走,柳三你先休息如何?”

  “好。”

  混熟了,柳隨云和蕭七兩人也不再用蕭兄,柳兄的稱呼,太生份了。

  柳隨云也沒大蕭七多少歲數,江湖人圖個痛快,同輩之間規矩不太講究,自然就是柳三柳三,小七小七的勾肩搭背。

  蕭七的提議,柳隨云沒有拒絕,說實在話,他真的累了,最少比蕭七累。

  “我們往東走。”

  “往東?”何嘗聽到柳隨云的話,不由奇怪問了一句,那兩人明明消失在西方的通道,怎么卻往東方而去?

  隨后何嘗馬上反應過來,笑了笑便走在最前方,他明白了柳隨云的意思。他們要找的不是紅衣女子,她消失在何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南音可能會在何處。

  紅影的出現,在此刻來說便是一個錯誤,又或許是從沒想過柳隨云竟能閃過無聲無息的三根毒針,才導致出現了如此敗筆。

  北面是柳隨云他們來時方向,盡頭處是洛城客棧這很清楚,不可能出現錯誤,他們不清楚的是東南西三個方向。

  本來便有木屑指向東面的情況下,紅影消失在西面,他們站的位置則是南面通道入口。所以在腦海中一轉,柳隨云馬上便判斷出紅影定是從東面而來。

  因為北面有悍卒鎮守,來時雖拐了數次彎,但卻絕無分叉路。

  南面則在三人眼皮底下,要是這樣他們也能看走眼,早就死在荒山野嶺,不知道要有多少條命才能活到現在。

  還有資格混出名號,站在這石殿?

  東西兩面通道,是不知道也看不清的地方,畢竟這種地下石殿,火光再亮亦是無法驅走全部黑暗。

  但還有一個重點是柳隨云需要提醒,是他當時背對西面,何嘗正對西面,紅影往西而走,似有引誘嫌疑。

  三人往東面通道而走時,一個黑暗的小石室內,李南音緩緩張開雙眼,看著墻壁上散發出綠油油光芒的燈,撫了撫額頭便想站起來。

  只是才站到一半,整個人便往地面摔去,人與地面上的石板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痛...。”

  悶哼一聲,李南音發現自己竟全身乏力,勉強坐著或許可以,站起行走是別想了。

  “李公子別亂動了。”

  低低的女聲忽然從虛無中響起,縹縹緲緲,隨后一位用紅紗巾遮起臉龐的紅衣女子,緩緩從黑暗走出。

  趴在地上的李南音轉了轉頭,苦澀道:“姑娘可否扶我坐起來?”

  “李公子不怕?”

  “怕。”

  “但李公子沒有什么害怕的神色。”

  “李浪子只怕另一人會死在我手上,不會怕自己死在別人手上。”黑暗中傳來另一道男聲,沙啞而怪異,像是刀劃過銹鐵般,極其刺耳。

  “她呢?在那里?”

  對來者的話,李南音臉上依舊沒什么害怕神色,仍然一臉淡然,彷佛被綁的人不是他。

  李南音會剎那間消失在客棧,當然是他自愿才有可能。

  天底下沒有人可以在短時間內擊殺他,更莫說難度更高的生擒,否則他怎能留下腳印在客棧,讓柳隨云找到那處暗門。

  只是后來卻超出了他預計,李南音怎么也想不到黃河七鬼以外,除了紅衣女子竟還有一人,一位隱在更深處的人。

  李南音盯著黑暗中走出的人,輕笑道:“閣下好本事,我們認識?”

  一身麻衣孝服,臉上無數刀疤縱橫的男子,站在綠色的火光下,沙啞道:“李浪子想必看出我帶著人皮面具,也想必聽出我的聲線用內力改變過。”

  李南音撫了撫腰中橫刀,笑道:“看出來,聽出來了。”

  “既然知道,何必再問?”

  “只是好奇,直覺告訴我,你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想必知道我最大的缺點就是好奇。”

  披麻戴孝的人笑了,笑得很高興,雖然笑容在這張臉上如惡鬼般,但能讓人感覺出他真的開心。

  “我們現在是敵對立場,好奇心會害死你。”

  “喔,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就要死?那不知道,你便會放了我?”李南音好奇問道。

  麻衣男子笑道:“難道不是?我既然改頭換面,李浪子就該猜到我的身份不能暴露,倘若你知道了,我該如何辦?你可有解法教我。”

  李南音嘆了口氣:“好像只能殺了埋一埋,因為死人才永遠不會泄露秘密。”

  “對,對極了,我只相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所以好奇心太重,并不是好事。”

  “我也一樣只相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看來我們該是很好的朋友。”

  “現在也是?”麻衣男子饒有興趣問道。

  李南音接過紅衣女子遞來的水,也不在乎有毒沒毒,一口喝個清光,長呼一口氣:“是,當然是,朋友無關乎立場不是嗎?若要同樣立場才能當朋友,那不要也罷。”

  麻衣男子一點都不著急,他目的是讓李南音消失一段時間,但現在不就達成了嗎?所以李南音想聊天,他不介意聊一聊。

  “李浪子的見解總是與常人不一樣,每一次都讓我有所深思,能當你的朋友真好。”

  李南音勉力笑了笑:“難道不是?相同立場才能當朋友的是同伴,不是朋友,朋友與同伴的差別很大。”

  麻衣男子好奇道:“怎么說?”

  李南音指了指紅衣女子:“你會把命交給她?把刀交給她?”

  麻衣男子看了眼作為同伴的紅衣女子,搖頭道:“不會,她不是我朋友。”

  “那我呢?”

  “你當然是我朋友,否則我怎么會站在這里與你聊天?直接往你脖子送一刀,不更爽快嗎?殺了李浪子,那怕不能說出去,在心里也能高興三五個月?”

  李南音滿意點頭:“那好,你也是我朋友,我把命給你了。”

  麻衣男子發現,今天的李南音特別有趣,有趣得他想大笑。

  然后他真的大笑了,笑得臉上那些猙獰的刀疤全都扭曲,在綠油油燈光下像是從陰間爬回的惡鬼。

  “李浪子怎么把你的命交給我?”

  李南音咧了咧嘴,笑道:“江湖中人,武器等同命,我把武器給你了。”

  “哈哈哈...李浪子真是聰明人,和你聊天就是省力氣。”

  沙啞的低笑聲,麻衣男子左腳一跨,在綠油油的光芒下,跨到李南音眼前,彎下腰身直接去拿那把金銀細平脫橫刀。

  李南音呢?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好的良機,李南音拔刀了嗎?

  沒有!

  他沒有拔刀!

  甚至握刀的手都不曾動過。

  因為他說了把刀給他,把命給他。

  麻衣男子拿了刀,輕聲笑了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便又隱入黑暗,消失不見。

  紅衣女子等到麻衣男子消失后,好奇道:“你真愿意把命交給他?”

  李南音嘆了口氣道:“不愿意又如何?”

  是啊,不愿意又如何?現在的李南音手無縛雞之力,愿不愿都不是他能決定。

  紅衣女子此時才明白,為什么麻衣男子說李南音是聰明人,一個中了天香散的人,反抗也只是無用功。

  既然無用,倒不如爽快點。

  數個時辰前,李南音踏入客棧暗門,半數心思都在大小鬼手中的玉佩主人身上時,被隱在門后的人從天而降撒了一臉粉。

  然后鼻中,嘴中吸入不在少數粉末,再然后李南音隱約記得昏迷前,再次被喂了不少下肚子。

  名震江湖的天香散少見,卻舉世皆知,中了這毒,二十四個時辰內別說內力,能像李南音這般坐起,談笑自若的已經算是身體素質超凡。

  若是換作常人,恐怕是連話都說不出口。

  “李公子還是多喝點水吧。”

  身穿紅羅衣的女子,輕輕遞過一杯水給李南音,其聲音一聽便可知是黃河上的紅影,差點取去柳隨云性命的紅衣女子。

  只是她對李南音似乎相當友善,想來是他失去了行動力,不再是那位李大浪子,所以認識他的人都愿意對他好一點。

  畢竟他的名聲從來不壞,就是好奇心重了點,放浪了點。

  但不管是朋友還是陌生人,他都一向以善待人,所以江湖中人看到他,都總會善意笑一笑。

  當然這是指沒有利益沖突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