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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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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人間最可怕的東西

  一把火燒去曾聽說,略略知道皮毛的蠱蟲,何嘗吩咐兩名悍卒讓火燒到天亮,直到把后園燒成白地才可離開,便往客棧內走去,打算一探秘道。

  柳隨云愿意引見朋友,何嘗就愿意解決他的麻煩,絕無二話。

  何況他亦是為此事前來,“九龍卷書”里面有什么,作為跟著先帝立國的何嘗大約能猜出。

  唯一可惜是,當年操辦這事的平原王已故去,不然何需麻煩。

  客棧內,一條極其隱蔽的秘道,若不是此時正是無人午夜,若不是有人刻意留下沾上酒水的淡淡腳印,柳隨云相信絕無可能找到,除非洛城府愿意派兵鏟起整座客棧。

  但這可能嗎?不可能。

  白天里,目光都會被明顯之物吸引,誰會去注意樓梯的陰暗角落,大好的酒水與美人在前,有多少人會觀察陰暗。

  人類,向往光明之物。

  不會觀察,自然不會注意到樓梯第三階下有一扇與墻壁僅差一點點的暗門,一扇要彎腰才能進入的暗門。

  白天里,也沒有人會去注意酒水形成的腳印,一家客棧內,有些許沾上酒水的腳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沒有反倒顯得奇怪。

  如果真沒有,只有三個可能。

  第一,老板很愛干凈,干凈到時刻讓人打掃。

  第二,沒有客人,沒有人喝茶吃酒,地面自然不可能出現腳印。

  第三便是打烊后,開店前的時間了。

  這個時間,小二已做過清潔,住店的也很少會半夜賴在大堂喝酒吃菜。

  柳隨云看著那扇小門,心中慶幸是半夜,慶幸李南音懂得留下腳步,慶幸有悍卒幫忙搜查。

  若他自己一個人去搜,搜到天亮都搜不出個一二三。

  天亮了,那就代表時間過去很久,到時候他去那里找會走會跑的活人。

  “兩位小心。”

  左手捏著數粒夜明珠,右手握住從后廚順來的菜刀,柳隨云彎腰便穿過半人高的暗門。

  何嘗本想由自己領行的,皆因另外兩人都是用刀,對比起他來說,都是屬于寸長寸強。

  其中柳隨云的苗刀更有一臂之長,在狹小的秘道完全無法展開,說一句拔刀都不可能,也不為過。

  蕭七的刀則稍為短小,是一把半臂長的薄刀,倒是可以進行貼身短切,但他們都不及何嘗。

  有神拳無敵外號的人會用什么武器?

  當然是拳頭!

  亦只能是拳頭,不然怎么會叫神拳,江湖上有起錯的名字,卻鮮少有叫錯的外號。

  那么,天底下還有兵器比拳頭更短,更適合在狹小空間博殺嗎?

  沒有!

  那怕匕首都需要一點點距離,有時候一點點毫不起眼的距離,便足以致命,產生出生人與死人差距。

  所以說到短兵器,說到寸短寸險,當數拳頭。

  但何嘗的提議,被提菜刀的人笑著拒絕,并不是不相信他,而是柳隨云相信若有人敢在這種地方偷襲他,死的絕不會是自己。

  他有這種必勝的信心。

  他有比拳頭更可怕,更為兇險的東西。

  寂靜的秘道內,不知道是敵人都退走了,還是知道柳隨云的可怕,竟真的一路通行無礙。

  時而下,時而左右,時而往上的秘道中,三人往下步行了大約三刻鐘,一個空曠石殿出現在眼前。

  石殿有東南西北四條通道,柳隨云借著火光,回憶了一會,肯定自己三人正站在北面的通道入口。

  石殿空間有一座山間道觀的大小,這樣的空間足夠三人發揮身手。所以柳隨云第一時間點起火把,不再隱匿身形,恨不得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晝。

  黑暗與光明都是相對。

  別人看不到你,那表示你也不一定能看到別人,何況大部分人都習慣光明,不習慣黑暗。

  這個世界只有兩種人會習慣黑暗。

  第一種是殺手,合格的殺手都會刻意去訓練習慣黑暗,因為他們很多時候要躲藏在黑暗里。

  第二種則是瞎子,他們無法看見光,看見碧藍,黑暗才是他們的主旋律。

  柳隨云三人不是瞎子,同樣也不是殺手,所以仍在大部分人之內。

  既然在,那就適應不了黑暗,適應不了,那表示這是一個十分不利的情況。

  這樣的情況下,柳隨云有恨不得火光照穿整個石殿的想法,便不奇怪了。

  “東面該是通往城主府,西面則往郊外。”

  秘道下來雖然拐了數次彎,但柳隨云仍然記得方向,更知道客棧在城中位置。稍稍判斷,他便大約猜出刻有東南西三個血紅大字的山道,大約通往的方向。

  當然,實際上的對錯便無從得知了。

  從來沒有人可以只憑方向,便知道一條秘道最終目的地,柳隨云也不例外。

  “客棧在城中馳道旁,所以南面是往城北?”蕭七把玩手中薄刀,一臉興致勃勃的四處看起來,他跟著何嘗游歷江湖兩年,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第一次沒有溜走。

  平常稍稍有點麻煩,那位一點都不普通的老人總是腳下抹油,跑得比誰都要快,害得他連刀都不曾拔出過,一點江湖氣息都沒感受到。

  用火把照了照血紅的南字,何嘗認真看了一會:“嗯,城北貧民區,小柳過來看看。”

  “嗯?”

  四處尋找蜘絲馬跡的柳隨云聽到這話,不由快步走到何嘗身旁,順著他的手指往地面望去。

  “咦...。”

  半蹲在地上,柳隨云用食指撥了撥地面的木屑,嘴角微微上揚:“李浪子的手法真是層出不窮,總讓人意想不到。”

  “所以江湖上李南音三個字比柳三兩個字更響。”

  四處游走的蕭七不知何時亦走到近前,看著火光下斷斷續續指向東面通道的木屑,忍不住戲謔起柳隨云。

  “滾。”

  柳隨云聽到蕭七的戲謔笑罵了一個滾字,他對這個表面嘻笑,心思卻慎密得可怕的家伙,很有好感。

  他一向最喜能開玩笑,卻又不莽撞的人。謙謙君子,反倒是敬而遠之,連自己大哥柳隨文也不例外。

  不為什么,他的性子本是如此。

  所謂蛇鼠一窩,自詡自己是老鼠的柳隨云,又怎會喜歡君子。

  特別是這個江湖,又能有多少人是君子?

  “小心!”

  柳隨云正打算站起往東面而去之時,耳中忽然傳來何嘗的暴喝聲,連忙一個懶驢打滾,直接往石壁貼上,再一掌拍在石壁上,借著反彈回來的力道,如雄鷹展翅般盤旋于半空。

  叮叮叮...。

  “呵呵呵...。”

  風鈴聲!

  風鈴聲中傳來一陣沙啞的低笑聲,柳隨云原來半蹲的位置,赫然多出三根閃耀綠芒的幼針,若不是他反應極其快速,恐怕不死亦難善了。

  皆因那綠芒,不用試就知道定然被涂上劇毒,還不是那些輕易可解的毒,否則那人不會知道何嘗在,也只靠三枝毒針意圖擊殺他。

  重新落在地面,柳隨云握著苗刀的手,背后,額上,此刻全是冷汗,那一瞬間的兇險,讓他又驚又怒。

  “閣下藏頭縮尾,也不過如此。”

  “呵呵呵......。”

  低低的女子笑聲再度響起,隨之而來又是一陣“叮叮叮”的清脆風鈴聲,就在三人全神貫注在那人身上時,一道紅影快速從另一面掠來,速度快得眨眼便至。

  “叮。”

  柳隨云手中苗刀往上一撩,架住了奔襲而來的長劍,左手直擒紅影肩膀,不過這一擊最后還是落空了,連同蕭七的刀一并落空。

  因為那紅影一擊不中,在半空一個詭異橫移,人已飄落在另一人身旁,一劍擊退何嘗,雙雙消失在黑暗。

  “好輕功!”柳隨云滿臉笑容,只是卻極冷。

  他的話沒有得來回應,呼呼呼的風聲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除了地面上三根閃出綠光的幼針,掉到地上的火把外,彷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彷佛風鈴聲與笑聲等等,都只是三人的幻覺。

  那么是幻覺嗎?

  當然不可能。

  “裝神弄鬼很強,不知道手上功夫如何。”蕭七彈了彈手中薄刀,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有趣,有趣。

  蕭七現在覺得有趣極了,行走江湖這么久,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讓他整顆心都興奮起來,躁動不已。

  柳隨云和何嘗四處看了眼,沒對蕭七的話作出任何回應。

  沒有必要。

  他們兩人都經歷過初出江湖的階段,自然也就知道蕭七現在的想法。

  有些人很聰明,舉一反三都是隨意便能做到,蕭七無疑是這種人,但聰明是一種天賦,也是一種累贅。

  因為這個世界,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聰明解決,能解決很多事情的聰明不叫聰明,叫智慧。

  智慧是什么?是學識,眼界,見識,經歷的集合體,只有經過歲月,時間才能悟出的東西。

  那么蕭七有了嗎?

  當然有,不過并不足夠。

  若足夠了,何嘗又怎么會帶他游歷江湖,去看人心的善與惡增長智慧。

  人間最可怕的是什么?

  聰明人?武功高手?千軍萬馬?

  不,這些都不可怕。

  人間最可怕的是人心。

  沒有足夠的經歷,任憑你是何等天之驕子也猜不透人心,沒有對人心的把握,認知的智慧,是殘缺的,不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