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克絲蜷腿坐在大門緊閉的殿堂臺階下邊，不禁搓了搓微冷的手掌，從石階上站起來來回走動。她估摸著艾維斯可能要過一會兒才能出來。雪鵝毛院規第七條只有告誡學徒尊重前輩和導師的寥寥十幾個字。但據薇克絲所知凡事犯了事進去的學徒沒一個能在數息之內走出那間抄寫屋，保持紀錄最長的曾經是個犯了偷竊罪的五年級生，當時要抄寫的院規有十五條，結果他差點被餓死在里面。后來是保住了性命，可面臨的處境比被餓死更慘，他被退學了。
雪鵝毛學院是屬于皇室的私有品沒錯，白阿色芬國力雄厚幾乎稱霸了整個大陸的南方沒錯，學院獲得皇室的支持一度也惹來財政大臣和軍部的不滿也沒錯，可皇室不是開慈善的。既然沒有能力沒有資格留在學院，那就不要浪費皇室私人寶庫里的任何一枚金幣。
很實際很殘忍。
所有人踏進雪鵝毛學院的學徒沒人不做過有一天因沒有存在的價值而被扔出學院的噩夢。但他們都沒有任何異議，反而覺得非常公平。因為身為奧術的學習者，他們在耳熏目染中就意識到培養一個奧術師的代價是巨大的。整個雪鵝毛學院學徒的人數不過一千三百多人，要是再多一點，恐怕帝國的財政就會出現問題。往年帝國收入減少的時候，輔佐國王的首相和政務大臣總是想把主意打到雪鵝毛學院身上。
薇克絲下意識地望著遠方愛伊倫方向的天空，聽說那邊也有一個提供給貴族血脈學習奧術，畢業通過考試就能進入皇家奧術禁衛。聽人說，在那些學習奧術的貴族們不但不用擔心被開除，每年還會得到外出面對各種魔物野獸進行實戰鍛煉的機會，而且最重要的是，那里的有很多見解獨到的奧術師在授課。她嘆了口氣，這種學院很迷人，不過代價不是她這種普通平民能接受的，光是每年的學費就要過萬金幣就令人咂舌，更別提血統和身份的考證了。
薇克絲正在臺階下方發呆，聽到教務部大殿的開門，她就看到了艾維斯臉色慘白地出現在門邊燭光下。
艾維斯很驚訝地看到薇克絲從臺階下走上來。
“你比我想象中的早了一些。”薇克絲說著瞧了眼后面那個把艾維斯送出來的值夜教師。
艾維斯苦笑道：“估計是我小時候經常讓我家人揍的緣故吧，不算太疼。”
等門關上后，薇克絲問道：“那精神鞭撻之筆真的跟傳說中那樣，每寫完一個字就會背后有種讓人抽一鞭的感覺？”
“我現在只想回到床上躺下。”艾維斯心有余悸地摸了后背，經過這件事，他非常有必要思考一個件事。艾維斯能讓西馬諾與他平等地對話只因為他背后站著一個諾森內特家族，可在雪鵝毛這一畝三分地，艾維斯竟是被切斷了他跟諾森內特家的聯系。要是霍夫曼就站在他身邊，西馬諾哪里敢把他誆進教務院。
走在學院里的路上。
艾維斯問走在前方背手的女學徒道：“學姐為什么一直等在這里？”
“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么，學院最近不安全。我記得好像是大概過去一年的時間里陸續有三個學徒失蹤了。到現在連尸首都沒有找到。”薇克絲說道。
一年前不就是跟了西馬諾說了他要安排艾維斯到雪鵝毛的時間么，艾維斯不得不在心中腹誹文森特家的伯爵：“失蹤的都是我這個年齡段的人？嗯，我的意思是新生？”
薇克絲加重了語氣：“都是新生！”
“比起這個，學姐，我反而更擔心你的安危。”艾維斯扯了扯嘴角，西馬諾這家伙還真是夠吝嗇的，有所建樹的學徒不抓，專門抓一無所成的新生。
“怎么會。”腦袋塞了太多東西的薇克絲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艾維斯叫道：“怎么不會。只要那群家伙不是蠢到家。他們都會清楚，比起十幾個人一起欺負你，不管失敗還是勝利都要遭到懲罰，還不如讓你無法進行與他們的對抗。”
薇克絲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你什么意思？”
艾維斯回憶起今天那群男學徒的機靈反應便說道：“我覺得他們有可能會想辦法讓學姐在畢業前出事。要么讓您失蹤無法出席，要么讓您受傷，不論是哪種，對您都是一種生命的威脅。”
薇克絲點點了頭，算是默認了艾維斯的話。不過她的法術書里極其缺少可以增強戰力的法術。關于這點，艾維斯有想過，然后他就想到了尤希金。
達特伯家的男爵從小就接觸奧術，家境又富裕，腦袋里記住法術書上繁多的法術再寫下幾道實用的法術對他來說很簡單。在聽說了艾維斯為此遭受了白阿色芬帝國臭名遠揚的精神鞭撻之筆抽過好幾下，尤希金覺得要是不拿出他目前所掌握的最強的二級法術里的寒冰之握就實在是對不起艾維斯了。寒冰之握，顧名思義就是用奧術的力量將目標用巨大的冰塊冰封起來，困在在冰塊里面，既可以令目標窒息而死又能用于抓獲目標。若是施法者能力再高超一些，單手就能捏碎冰塊里的目標。艾維斯翻了個白眼，他要那么強力的法術怎么去給薇克絲解釋，難道要告訴她，今天他路過學院大門口，忽然出現一個奇怪的乞丐向他兜售法術么！？
尤希金想了半天從腦地里翻出幾個他記憶里價格最便宜的法術抄下來給艾維斯讓他拿回去給薇克絲熟練。有憑空變出一頓油脂的滑油術，有以施法者為中心散發出濃霧的迷霧術，還有一位奧術學徒最應該掌握的基本法術，魔法飛彈等等。
尤希金很納悶：“你回去怎么跟她解釋這憑空多出來的法術？這些法術可不是白菜，每一道價值最少二三十金幣，若沒有一個好的借口，我們可能會倒霉的。”
“怕什么，我回去就跟她說是我讓你們兩個幫忙偷偷翻看你們學姐的法術書。”艾維斯這個門外漢扯道。
尤希金糾正著艾維斯：“法術書若沒有持有人的意愿是不會顯現出任何字跡給其他人看的。”
“那我就說是我讓你們從你們兩位學姐那里誆來的好了。”艾維斯無所謂道。
尤希金問完一個問題又接著問第二個：“艾維斯少爺，你曾經警告我要管住自己的手腳，不要肆意依仗家世，現在您這樣做好嗎？幫了她那么多又沒好處。”
尤希金看著艾維斯陷入了沉默，他就急忙辯解道：“我并不是有為難您的意思。就當做我沒問吧。”
艾維斯翻了個白眼看著尤希金戰戰兢兢的樣子就說道：“其實也沒什么。就打個比方，路過街邊，你看到很可憐的乞丐坐在邊上，雖然那乞丐沒有向你乞討，可你會因為乞丐沒有出口的卑微懇求就不掏出一枚銀幣施舍給他嗎？”
“當然不會。”尤希金接話道。
“我不缺少什么。也不想從她那里得到什么。我幫她，有憐憫，也有憐惜。當然也有一些在這個地方的無聊。你不覺得幫一個嬌滴滴的女奧術學徒痛扁一群能把達特伯家男爵暴打一頓的壯漢很有趣嗎？”艾維斯嘴上說著上層階級令人近乎于厭惡的話，可他幫助薇克絲的理由很簡單，純粹是男人看到漂亮異性的生理反應罷了。艾維斯可是正常人，眼睜睜地看著薇克絲一腳踏入深淵還不動手幫忙，那他就不能稱之為男人而是太監了，“其實，我也沒做什么。你看，你的法術是你的學識，我教她的是我的本領。無關我們背后的家族。所以，我幫得心安理得。”
尤希金略有所悟地點點頭：“那我以后也要靠著我自己的本事去讓我那位學姐喜歡上我了！要是我以達特伯家的男爵身份出現，她愛上我只是愛上我的家族。”
因為艾維斯的功勞，薇克絲那本差不多空白無一物的法術書多了十幾道法術，然后她會到學院提供的場地進行熟練，根據自己的情況在法術下方寫下成功施放法術的細節。
而那些朱莉的跟班和天堂山忿忿不平的【妓】院老板派出的打手因著艾維斯的小陰謀成了自動生成刷新的經驗。
人生最愜意的生活是什么？
奧特曼爆打小怪獸算一個。
有艾維斯在一旁，薇克絲總能在各種危險面前全身而退，然后捂著當天的痛楚總結她的失誤。
馬諾爾德斯城凄涼冬日轉瞬及至，滿地的枯黃的落葉，還有吹在身上的凜冽的寒風。港口，海面的水已經結成片片浮冰的冰塊群，隨著海浪拍岸發出玻璃碰撞般的轟隆聲。街面上，行人三五成群地圍住用一個巨大的鐵桶，里面燃燒著旺盛的火焰。
不起眼的人流中，一位穿著破舊棕色夾克，腳踏長靴的男子停下了腳步望向了左側街巷，把手伸向了夾克里面。
他身側頭戴高腳帽的伙伴拉下了帽檐：“別在意，這里是白阿色芬的平民奧術師的老巢。出現的波動幅度很小，只是個學生。”
很快這伙不到五個人的外來者便消失在茫茫人海的街頭。
沒過幾分鐘，薇克絲就帶著艾維斯走出了前一刻讓人注意的街巷。
“那個天堂山的老板還真是執著啊，怎么每次我出學院，都會讓他的人給堵著！”薇克絲在街巷外邊拍掉身上的灰塵不滿地嘟囔了幾句。
艾維斯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誰在最初一沒事就出來瞎逛就想著暴打一頓那些跟蹤他們的小混混。不過薇克絲也有她抱怨的理由，今天她們出來是要到薇克絲的學院卷軸管理部那里換錢。拿了錢再到城南區的商業街區買張厚點的被褥。根據薇克絲的計算，今天下午將會有暴風雨，而且一下將會是連續幾天。所以了趕在商業街區里店鋪關門前走完大半個城南區，薇克絲今天出手比較狠，現在那些個城南區的混混還散發著烤乳豬的氣味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使用混合了伊利埃斯山脈雪割草的墨汁繪畫的哨崗警戒卷軸合適商隊在穿越大陸夜宿時布置在四周作為預警，需求很高，價格也不錯，一張十三銀幣。薇克絲就是靠著出售這種成本價為三銀幣的卷軸和能夠維持十多分鐘光亮的次級光亮卷軸給學院卷軸管理部賺取生活費用和購買法術的資金。當然市面上流通的卷軸要比學院給出的收購價高了一半左右，不過身為學院的學徒，學徒們只能把辛苦勞作的卷軸賣給學院。找書苑 www.zｈaoｓhuyuａｎ.coｍ
學院隔著商業街只有兩條路的距離，而收購卷軸的管理部居然建在城南區商業街的盡頭，要抵達那個地方就得穿越整條富麗堂皇的商業街。不通人情的建筑布局讓許多學徒都抱怨過，不過知道了內情的艾維斯不禁又一次感慨文森特家背負的罵名來得真是貨真價實。
靠賣卷軸為生的學徒屬于家底不豐厚的普通平民，每次去卷軸管理部所在的建筑都要途徑商業街。那里的誘惑那么多，不知道有多少人淪陷在這條路出賣了尊嚴。
錯開人群，拉著艾維斯手中的薇克絲忽然走不動了。她的雙眸直勾勾地盯住了商業街街邊一家成衣店，那里，光潔的櫥窗將一件鵝黃色的蕾絲連袖荷葉蓬蓬裙與她隔絕開來。
只是稍稍地一怔，薇克絲便繼續拉著艾維斯邁開了步伐。
稍后，揮舞著無數家財的朱莉花了七十多金幣買了一件裙子便在裁縫媚笑中走出了店鋪，家中的馬車很快便等在一邊。
卷軸管理部，五張哨崗警戒卷軸和十二張次級光亮卷軸一共讓薇克絲得到了面值109的銀幣。十幾枚大小不等的銀幣放在手里，接著，柜臺后方的老人向她笑了笑，又拿出一枚小一些的銀幣放到了她手里。一共112銀幣。她向坐在柜臺后方的老人道了聲謝便帶艾維斯離開。
“他是誰？”艾維斯在走出了建筑就問道。
薇克絲握著手上那十幾枚銀幣，她說道：“喪失施法能力又有奧術基礎的人會讓學院分配到各個資源管理部門做些職務。他們受過苦，都是些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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