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幫人,卻遭懷疑,換做是誰都不會高興,雖然劉芒心底里早有準備,可真正被人誤會時,心里還是很不高興的。
張天強用仇恨的目光凝視著劉芒,想看出劉芒到底是不是在說謊忽悠他,可劉芒真摯而不閃爍的目光,讓他很難懷疑劉芒有說謊的跡象。
“好了,沒什么事,我該走了。”
這種做好事被人誤會的感覺,真的很難受,不論是否有心理準備,可真正發生時,憋屈的情緒還是會悄然爬上腦海。
“別!”
或許看出劉芒不是在忽悠他,一聽劉芒想走,張天強突然喊住了劉芒:“你真的是來幫我的嗎?”
直至今日,發生了被鎮上大部分街坊鄰居圍堵,強勢要求他把女兒下葬的事情后,張天強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為所欲為就可以為所欲為的。
阻礙了別人的生計,不管你是否死了女人,還是死了老婆,耽誤別人太久的時間,不論修養再好,也會被氣出毛病來。
“不然你以為呢?”
劉芒斜眼看著張天強,反問道:“你以為我想從你身上撈點錢不成?說句難聽的話,我雖然不是很富有,可還真沒看上你這家小賣鋪。”
這家小賣鋪,在鎮上一些街坊鄰居眼里,算是有錢人了,可劉芒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老板了,哪怕他創辦的民間小偵探,目前只有小逗比一個員工,可一年的收益,自然不是這家小賣鋪可以媲美。
一看劉芒的言行舉止,談吐不凡,見過世面的張天強,稍微冷靜下來自然能聽出來,劉芒不是在吹牛逼。
特別是他身后還站著個小弟,就知道這是他的員工了。
“你想怎么幫我?”張天強低沉道。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了,如果他在這樣任性下去,無視別人的利益,而想用拖延女兒尸體這種辦法,怕是到最后,孫子還沒弄回來,女兒卻下葬了,而自己還落得個臭名昭著。
怎么幫你?
劉芒啞然失笑,可繼而就面色一凌道:“想讓我幫你并不難,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女兒的尸體送去尸檢,做一個驗尸報告,只要弄清楚你女兒的死因來源,我才可以……”
“夠了!”
一聲厲喝,從張天強口中喊出,他臉上的神色變得很嚴厲,一改剛才那種想要求助的神色。
劉芒是想查清楚他女兒是怎么死的。
可張天強的本意,只想從姚謹手中,奪回兩個孫子的撫養權,其余的一切根本不重要。
兩人的出發點不一樣,劉芒這樣一說,張天強自然心里就不高興了。
被喝斷,劉芒也是有些茫然不知,怎么張天強的態度,說變就變,簡直就是……
比翻書還要快,劉芒都有些沒辦法理解了。
“你若是想解剖我女兒的尸體,除非你先幫我把孫子的撫養權弄回來,否則……一切免談。”張天強冷冷道。
……翻來覆去,說來繞去,最后還是回到這個梗上,劉芒也被氣的無奈。
“那我們沒得聊了。”
劉芒吐出了一口濁氣,心想這個張天強,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都什么時候了,滿腦子里面只有孫子。
難道,他女兒的死,他一點也不關心嗎!
“愕……”
看著劉芒轉身就要走掉,張天強心里欲言又止。不知道劉芒到底在耍什么陰謀,一會說想幫他,一會翻臉不認人。
小逗比跟在劉芒身后,也是冷笑不已。
這個老頭,還真是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
要不是徐武求大哥,他們才懶得插手這樣一件破事呢!
這根本不是要破案的態度,而是一個家庭內部,老丈人跟上門女婿,要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問題。
至于女兒張云霞的死,根本不在乎。
漸漸走遠,張天強想要張口喊住劉芒,可不知為何,他一時之間竟然啞聲了。
回到魯父家里,劉芒先去洗了個澡,把這段時間的一身汗酸味清洗干凈。
魯母看到劉芒跟小逗比的神色不是很好,有些憔悴風霜,就給他們做了一桌好吃的,吃完后大家坐在大廳內。
“你去見姚謹了?”這段時間,魯父一直沒有詢問過,劉芒是否找到姚謹的家鄉。
“嗯!”
劉芒點了點頭,“姚謹的態度,跟張天強一樣,固執而自私。”
“那就麻煩了。”
對于張天強的為人與性格,從小在鎮上長大,并且生活了大半生的魯父,自然了解的一清二楚。
鎮里就那么大,誰的風評好,誰的風評差,尋常在鎮上的榕樹下,集合在一起下幾盤象棋,閑聊瞎扯的就知道了。
張天強一旦固執自私起來,眼里完全沒有別人的存在。根本不會在乎別人的死活,這一點魯父早有體會。
“你還是不要插手這個案子了,回市區去吧!”
在魯父心里,劉芒其實已經是他的女婿了,就算還沒跟女兒領證結婚,可他早就視劉芒為女婿了,不忍心看到劉芒掉入這個漩渦內。
最后好事沒做成,反而把自己弄的一身騷,里外不是人,“這里面牽扯到的事情,已經不是張云霞的死了,而是關于兩個孩子的撫養權,你只是一個偵探,負責查案破案的,孩子的撫養權,是律師該做的事情,你插手不了的。”
這種撫養權的問題,劉芒硬是要攪和進來,肯定沒有好下場。
“我知道!”
劉芒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個案子比較棘手,因為牽扯到孩子撫養權的問題,所以才導致,遲遲沒辦法進入下一步偵查,案情線索都沒有得到實際性的突破。”
如果不是牽扯到孩子的撫養權,張云霞的尸體,就不是還擺著靈堂里面,今天也就不會有那么多街坊鄰居老鬧事了。
他臉色一凌,嚴肅道:“可反過來看,這也是一個突破口,撫養權跟張云霞的死,僅僅纏繞聯系在一起,從張云霞身上我們沒辦法下手,何不反過來,先把撫養權的問題解決了,然后再反過來調查呢?”
“說的容易!”
魯父哼聲道:“你怎么解決這兩個孩子的撫養權?你又不是律師,要是鬧到法院上去,是要打官司的,到時候不論判給誰,都會對你有怨言。”
這才是他一直擔憂的問題。
“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劉芒蹙眉道:“張天強想要會兩個孫子,又不想付出代價,還想直接轟走姚謹,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兩個孩子都是姚謹的兒子不假,撫養權也在他身上,可別忘了,姚謹是個體弱多病的中年人,他的勞動能力比起正常人而言,就算他有心要撫養兩個兒子,也只是有心無力。”
去過一趟小田村,自然知曉姚謹的老家,有多貧瘠,父母跟弟弟一家人都還住在泥土房內。
根本沒有多余的房子騰出來給他住。
更別說,一旦姚謹斷了工作,如何養活自己跟兩個孩子。
連讀書都成問題。
姚謹看起來不是那種自私自利的人,肯定不會不管自己的兒子。
但是他怎么管?自身的能力與身體擺在眼前,完全是無能為力。
想要偵破這個案子,必須反過來勸說,但是辦案的流程,卻是跟正常一樣。
一看劉芒說這話,魯父就知道,劉芒還是堅決要查下去,想要讓他改變主意,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罷了!
看在是女婿的份上,就幫幫劉芒吧,免得劉芒陷入麻煩中而全然不知。
“這件事,我出面幫你,跟張天強聊一聊吧!”魯父嘆氣道。
從一開始,魯父就沒打算去管這個破事。
從小住在鎮上,魯父知道張天強一家人的為人,這種人,他們一向都是敬而遠之,不敢與之有交集。
以免生出什么誤會,從而給自身找麻煩。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想避開就能避開的,如果劉芒陷入這個漩渦,他不出面幫忙,到時候出事,連累的就是他女兒。
竟然認了劉芒這個女婿,就算后面逃不到好處,得罪了張天強,大不了就不搬回鎮上住了,直接去市里面住。
聽女兒說,劉芒的朋友,贈送了一套別墅給他,劉芒買的婚房,也在裝修中,過不了半年就可以入住了。
心里沒有后顧之憂后,魯父心里也比較輕松坦蕩了,看著劉芒笑著說道:“劉芒啊!不是叔叔我自夸,我承認你很厲害很有本事,可有些事情,你還是要想我學一學,人活一生,不是光靠本事就可以了。”
“哦!這話什么意思?”看到魯父說這番話,劉芒也很是詫異,莫不是魯父有什么絕技要傳授給他?
還是說,有什么寶貝要傳承給他?
一旁坐著在吃水果的小逗比,也很好奇劉芒的老丈人,到底想說什么!
難道,他要親自出山幫忙嗎?
兩人面面相覷看向魯父,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
“人活一生,除非你沒有親戚朋友,沒有街坊鄰居,否則,你免不得牽扯到人情世故這四個字。”
活了一輩子,居住在鎮上的魯父,見證了鎮上這幾年的發展,由貧窮變成了繁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隨著經濟發展而由親密變成了疏遠。
任何東西,一旦有金錢,生了攀比,那么人情世故這四個字,就顯得尤為重要。
一旦處理不好,就徹底崩了。
就算是連襟,也免不得要疏遠,相見如同仇人。
“我知道,人情世故這句話,我爺爺跟我說過。”劉芒嗯了一聲道。
以前他不懂人情世故,如今也不懂。
“很多道理,其實你們年輕人,只是懂怎么念,卻沒有真正領會到其中的寓意與精髓。”
魯父低沉道:“你真以為,張天強一點都不關心他女兒張云霞的死嗎?錯了,其實他比誰都關心,但是自古以來,就有一種很傳統的思想,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張云霞沒死之前,張天強還有一個女兒,還不算沒有后,他可以讓女兒找一個上門女婿,入贅到張家,這樣一來,他們張家也就有后了,他張天強也不算是沒有后代繼承香火。”
“可如今……女兒死了,兩個孫子也被姚謹帶走,一旦張天強失去了兩個孫子,就真正的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了。”
“或許你們年輕人會說,這世上,難道還有什么事情,比得上,人死了入土為安呢?其實從我的角度而言,人死了,不論什么理由,都應該盡快入土為安,不要用女兒的尸體,去做一些讓人嗤之以鼻而惡心的事情。”
“可換過一個角度來考慮,如果張天強把女兒下葬了,而孫子也失去了,你覺得,他活著還有盼頭嗎?對張天強而言,他這把年紀了,本身就沒有什么期待的了,他只想要孫子繼承香火,不讓自己斷了后代,不然到了九泉之下,也會無臉面對列祖列宗。”
很多事情,其實魯父能理解張天強。
因為,他也只有一個女兒,跟張天強一樣,只有一個女兒。
很早以前,他也想過讓女兒找一個上門女婿。
可后來,經過這一次疾病來襲,險些夫妻二人都葬身在醫院的手術臺上后,他才知道,人活一生,不是為兒女,不是為親戚,不是為別人。
不是為了傳宗接代,更不是為了,所為的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而是為了自己。
兒孫有兒孫的幸福。
生兒生女都一樣,要不要上門女婿,也是一樣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父母的,永遠不可能一輩子替兒女操心,女兒想嫁給誰,那是女兒的權利,他們無權去干涉太多。
如若不然,把女兒逼迫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婚后過得不幸福,產生矛盾,鬧的妻離子散,他們這些做父母的,又是一把年紀了,該如何收拾這個殘局?
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那就是張云霞跟姚謹。
張天強昔年棒打鴛鴦,非要一個上門女婿,還輕蔑徐武。
之后,給女兒張云霞介紹了一門婚事,也就是姚謹上門入贅了張家,跟張云霞成親結婚。
可很顯然,沒有感情的婚姻,是失敗而痛苦殘忍的。
如今,女兒死了。
上門女婿跑了。
還帶著孫子一起走了。
偌大個張家,只留下了兩個老弱病殘。
到頭來,什么都沒有算計到。
如果當年不是張天強,非要找一個上門女婿,耽誤了女兒的幸福,有可能張云霞就不會死了,他們家也不會落得今日這個境地。
看到張天強今日的下場,魯父心里更加不敢跟女兒提“上門入贅”這四個字了,他已經徹底把這四個字,打入了冷宮。
“孩子哈!人情世故這四個字,包含了整個人生,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有領悟透這四個字的寓意。”
魯父站起來,朝著張天強家走去:“張天強現在活著的唯一念頭,就是兩個孫子,也就是不想斷了張家的香火。如果斷了,任你有百般手段,千般計謀也無用,誰來了,他都不會鳥你,大不了一死了之,到時候你好事沒做成,反而弄的一身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