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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千四百二十九 懷孕的男人

    “我在省城的時候,全院會診過一個患者。”高少杰見蘇云收起片子,沉思一下,側面說道。
  
      蘇云瞥了他一眼,問:“老高,會診的是什么患者?”
  
      “心臟外傷,心包填塞,送到醫院來的時候已經14-16分鐘了。”高少杰簡單的說道。
  
      話題剛出,屋子里的幾個人除了林淵之外都知道高少杰想要說什么。
  
      這是一個醫療上的悖論。
  
      患者全力搶救,能恢復基本的生命體征,但因為乏氧時間過長,肯定要出現腦死亡,之后變成植物人。
  
      成功的定義有很多種,有呼吸、有心跳、能進食、有二便,卻沒有思維。這種算是活著么?
  
      而高少杰說的這種患者,有搶救的必要么?對于這個問題,每個醫生都有屬于自己的答案。
  
      很多醫生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搶救,另外很多醫生知道心臟停跳這么久后,會很敷衍的搶救,給患者家屬一個心理安慰,最后宣布臨床死亡。
  
      很多患者家屬會拒絕再進行治療,而還有很多患者家屬會一直精心照料,直到患者出現嚴重的肺內感染,直到死亡。
  
      放手還是不放手,到底怎么判斷,怎么去做,只能以當時接診醫生和患者家屬的心態、判斷作為標準。
  
      “患者最后還是搶救回來了,但腦死亡。家里面無法接受植物人這件事,父母年紀都大了,有個哥哥在南方打工,已經在那面定居。”高少杰很謹慎的想從側面來勸說鄭老板,他沒有說結果,而是介紹患者家里面的情況。
  
      鄭仁懂高少杰要說什么。
  
      他搖了搖頭,從蘇云手里接過片子袋,按照溫小暖擺放的順序把片子給擺好。
  
      見鄭老板的表情和動作,高少杰放了心。
  
      其實這是很基本的一點判斷,他就是怕鄭老板膨脹到不管不顧,想要完成這種難度的手術。
  
      還是那句話,要是平時也就算了。但眼下是諾獎評審時期,最起碼這一年要盡量安安靜靜的度過。
  
      以后海闊天空,有大把的時間等著鄭老板一展拳腳。真的沒法做么?對別人來講是,但對鄭老板來講就不盡然了,至少高少杰是這么認為的。
  
      “高老師,后來呢?”林淵好奇的問到。
  
      說起專業素質,林淵幾乎碾壓進修的醫生們,比如說顧小冉。但要說起臨床經驗,林淵屬于那種極度欠缺的。
  
      “后來啊,面對植物人的情況,患者父母開始還能勉強接受。幾個月后,就把主治醫生給告了。”高少杰道:“說搶救不及時,把孩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林淵回來有幾個月了,她知道家這面的情況和在哈佛完全不同。這個結局,也是在情理之中,沒什么好質疑的。
  
      “不說這個,晚上出去吃飯。”鄭仁把小石頭的資料整理好后,拍著幾十公分厚的資料說道。
  
      “難得,您老人家主動要說出去吃飯。”蘇云道:“想吃什么?”
  
      “隨意。”鄭仁卻沒有像蘇云預料的找人把資料給扔掉,看他的樣子,像是要把資料給保存起來。
  
      “咚咚咚~”這時候敲門聲響起。
  
      “鄭老板在,幫我掌眼片子。”馮建國的聲音傳來。
  
      “馮哥,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蘇云笑呵呵的問道。
  
      “老家有人找我看病,沒看懂,這不是來找鄭老板看一眼。”馮建國道。
  
      說著,他走進來,看見辦公桌上幾十公分厚的資料,感嘆道:“這患者家屬有心了,能保留這么多的資料,得十幾年吧。”
  
      “半年多點。”鄭仁道。
  
      “……”馮建國意識到了什么,馬上停住這個話題。
  
      “稍等一下馮哥,我……”鄭仁看著資料,有點犯愁。
  
      小山一樣的資料肯定不能放在醫生辦公室里,誰順手拿走看兩眼,然后不放回來,資料就沒了。
  
      這就像是醫生的原子筆隨時隨地都會丟,前一天白服口袋里還有四五個原子筆,后一天就一根都沒有是一個道理。
  
      “老板,家里都不要了,你還保存這玩意干嘛。”蘇云不高興的說道。
  
      “嗯。”鄭仁不置可否,他根本不想因為這件事兒引起爭論。只是在沉思,幾秒鐘后拿出電話,撥打出去。
  
      蘇云不屑的看著鄭仁。
  
      “崔老,您最近身體怎么樣?”
  
      “您可別這么說,我還等您上班陪著您出診呢。”
  
      “我這兒有點資料,沒地兒放……”
  
      “好,那我聯系周立濤。”
  
      說完,鄭仁掛斷了電話,眉宇之間隱隱有風暴涌動。
  
      “崔老怎么樣?”蘇云關切的問到。
  
      這段時間兩人又去看過崔老一次,老人家身體更虛弱了,但強撐著不肯倒下。
  
      用崔老自己的話說,想要看小鄭站在諾獎的領獎臺上發表演講。這也算是一生的夙愿,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完成。
  
      “聽說話,思維還算是清晰。”鄭仁道,“找時間再去看看崔老。”
  
      “那個……林淵,小冉,找個推車幫我把資料堆上去。”鄭仁安排小指使干雜活,隨后問馮建國:“馮哥,什么患者?”
  
      “一個24歲男患,我看片子感覺……”馮建國說著,有些遲疑。
  
      好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說不出口。
  
      “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到底什么事兒啊,馮哥你這說話怎么還吞吞吐吐的呢。”蘇云不屑的說道。
  
      “唉,可能是我看錯了,鄭老板、蘇醫生幫著掌一眼。”
  
      馮建國捋著片子袋,找到日子最早和最晚的兩張片子,插到閱片器上。他的表情有些疑惑,像是便秘一樣難受。
  
      蘇云湊過來,站在鄭仁的身邊看了一眼片子,隨即愕然道:“這是……懷孕了?”
  
      “對呀!”聽蘇云的話后,馮建國一拍手,極為興奮的說道:“我就說像是懷孕,因為是個男人,片子前后相差了8年多,所以沒敢繼續想下去。”
  
      男人……懷孕……八年……
  
      正在收拾東西的林淵剛好聽到這句話,她馬上湊過來,跟著看片子。
  
      腹腔里,肝臟下緣、右腎附近極,有一個蜷縮的嬰兒形狀的影像才出現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