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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直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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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千三百八十八 人活1個念想

    “嗯,我遇到了一個老患者。”高少杰身體略前傾,儒雅的說道。

    “我家鄰居,當時單位體檢,發現右肺有一個1cm左右的小結節。找我看片子,我建議觀察3個月。3個月后小結節有增大,就建議他做手術了。”

    “術后病理確定是腺癌。但……小結節么,楔形切除后就算是痊愈了。”高少杰道,“那時候比現在要晚一點,元旦前兩周的事情。術后我經常能看見他在樓下遛彎。”

    “不會自己把自己嚇死了吧。”蘇云問到。

    “嗯。他們一群老同事都覺得他得了癌癥,怕‘傳染’。一起玩的時候有意疏遠,甚至很明顯的躲著他。那個患者也只好和另外一個得了癌癥的人一起遛彎,聊天,算是同病相憐了吧。”

    “后來過大年,年后我就沒見這個患者在樓下出現過。再往后有一天我下班回家,遇到他愛人拎著飯盒去送飯。”

    高少杰講述著一個“故事”,清清淡淡的,沒有摻雜過多的情緒,只是白描。

    可提到的被疏遠、傳染這些詞匯讓人哭笑不得,卻又心生一種茫然。

    “我問了一下事情經過,他愛人說過年期間和他一起玩的那個退休的朋友因為癌晚去世了。知道這個消息后,他就臥床不起。”

    “最后也不是因為腫瘤晚期去世的,而是長期臥床,墜積性肺炎、肺不張,最后只熬了半個月的時間就死了。”

    高少杰說到這里,嘆了口氣。

    他說的這個患者的情況和和步若天的情況類似,卻又并不一樣。

    可是生病的人,尤其是診斷為腫瘤的人,那種焦躁不安的心理讓人直面生死的大可怖。

    這是尋常人絕對無法感同身受的。

    即便在座的除了宋營之外都是醫生,也無法把自己替換到那種直面大可怖的生生死死情形下,去感受患者在想什么的。

    高少杰說的患者,他在“唯一”一個朋友去世后,心態已經崩了,幾乎是自己在主動的求死。

    而步若天卻是“積極”的尋找生路,甚至有可能覺得命運多舛,絕對不公平,用換一個人生、換一個身份的“可笑”方式來逃避生死之間的大可怖。

    雖然看起來好笑,但沒人能笑的出來。這個話題略有點沉重,壓的每一個人透不過氣來。

    “我還有一個患者。”高少杰似乎情緒也有點低落,論臨床經驗,即便是鄭仁也趕不上他。幾十年的積累,遇到的成千上萬的患者,相似的八卦真是信手拈來。

    他繼續說到:“來我這里看病的時候,診斷為肝癌,肝右葉有一個7×8cm的占位。當時他就跟我說,他兒子還在上大三,能不能挺到孩子大學畢業。”

    “我也不敢保證,只說盡力。后來做了12次介入手術,腫瘤一直沒有完全控制住。要是鄭老板在,估計他還能多活一些時候,甚至痊愈也說不定。”

    鄭仁搖了搖頭,自己能治愈腫瘤?老高把自己捧得太高了。人么,總是要有自知之明的,這一點鄭仁心里有數。

    “別扯淡老高。”蘇云鄙夷的說到,“要是老板能治愈腫瘤,還擔心什么諾獎,評選委員會來帝都求著去領獎,老板風輕云淡的把他們給踢到一邊去。”

    高少杰笑了笑。

    “到時候能治愈腫瘤的人都拿不到諾獎,怕是這個獎也走到了盡頭。”蘇云道。

    “我覺得要換了鄭老板做手術的話,還是能讓患者盡可能的多活一段時間的。”高少杰修整了自己的觀點。

    “嗯,這還差不多,你繼續說。”

    “后來挺了小兩年,他又跟我說,孩子本科畢業了,在讀研究生,能不能讓他熬到研究生畢業。”

    “三年后,他問我孩子找到了工作,在鵬城的一家大公司。他和他愛人積蓄了半輩子的錢,準備給孩子買個房子付首付。他想要看著孩子結婚,讓我一定幫一把。”

    “又過了一年半,他兒子結婚,他回來做手術,跟我說想抱孫子。”

    高少杰平平淡淡的講述著一個患者不斷延伸的想法與要求。

    醫生,只能用自己的技術水平來盡量做到這一點。

    但具體能不能做到,別說是高少杰,連鄭仁都沒有十足的把握。

    就像是蘇云說的那樣,要是有把握,就是諾獎評委來帝都求著頒獎了。

    可以治療癌癥的新方式問世,要是還拿不到諾獎,這個獎項就沒有任何說服力。

    “他熬到什么時候?”蘇云問到。

    任何故事都有結束的時候,任何人也都是一樣。

    “他兒媳婦生孩子前3個月。”高少杰有些惋惜。

    “你挺厲害啊,老高。”蘇云贊道,“那么大的瘤子,硬生生治了七八年。”

    高少杰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高老師說的患者,心里就是有個念想吧。”林淵聽出來問題的實質。

    “嗯。”鄭仁點頭,“心里有念想,多多少少都能多熬一段時間。無論如何,都要比沒有念想的人熬的時間長。”

    “老板,你用熬這個詞,我很不贊同。”蘇云習慣性的開始抬杠。

    “也是,開開心心的活著,眷戀紅塵?要不你再添上幾個華麗的辭藻?”

    “嘿。”蘇云道,“步若天這種算不算?”

    “應該不算,我覺得他是性格太過于強勢,對親情、家庭都沒有太過于深刻的愛。他最愛的,還是他自己。”高少杰道,“這種情況下,才有可能出現類似的事情。”

    “希望心理疏導會有作用吧。不過老板,你覺得人格分裂真的存在么?”蘇云問到。

    “應該存在,但太難遇到了。”鄭仁道,“這一點在學術界還有爭論,有的人堅決不承認有人格分裂這個診斷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看過類似的記錄,據說醫學史上,一共才有26個人被確定為人格分裂。”

    “我怎么記得是27個?”鄭仁皺眉。

    “26!”

    “27!”

    高少杰怔怔的看著鄭仁和蘇云像是小孩子一樣,為了1個數字而堅持著。

    或許這也是一種解壓的方式?

    ……

    ……

    注:這兩個病例也都是我的患者,第二個老李為人特別有意思。肝病患者脾氣都火爆,他綽號黑熊,膀大腰圓,特別愛評理。病房患者之間吵起來,都是他評理,說誰對誰錯。

    可惜,差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