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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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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何為戰事

年初二月。
  陳地之亂多受平去,然陳郡之人死之大半。或死于亂民,或許與軍卒,或死于饑寒。
  秦國之中,各地紛起,世人無食,易子而用,食腐求生。
  民相爭搶粒米,亂人劫道。食草葉樹根之人有之,食死獸腐肉之人有之,食人之人亦有之。
  如此之世,無人之道,人畜無分。
  關中亦已亂象不止,守軍無糧,民亂不定。
  亂軍已經多已入關中四亂,關中各地不過數萬正軍戍卒,自顧無暇。
  城地未破,但是咸陽,卻好像已經成了一座孤城一般。
  顧楠領軍走在路上,路過了一個村子。
  她側過頭,好像就是那日她進入陳地所路過的那個村子。
  那一日的那個婦人的哭聲,好像又傳來,聲嘶力竭。
  她看向村邊,那里的一座破屋之前,躺著一具枯骨,不知道是誰的。
  一路來,她已經見了太多。
  抬起頭來看著前路,她好像這才真的明白了當年白起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在那末年之中,到底是什么讓那老頭如此期求,值得那他謝上自己的性命。
  這末年景象,真的叫人不敢去看。
  她曾經以為,只要不打仗了,就太平了。
  她后來又以為,只要人有田糧,可以安居,就是太平了。
  她現在卻是不知道這太平盛世到底該在何處了。
  好像,不過就是一場又一場烽煙聚散罷了。
  ————————————————————
  邊疆塞外。
  大風卷起的沙塵讓人睜不開眼睛,一眾數萬軍士站于雁門關前,手中長劍盡數抽出,垂在身側。
  蒙軍已經月余無食了,在關外之地上死守了數月。
  軍上,那是一面繡著一個蒙字的旗幟,那旗幟被大風扯動獵獵作響。
  蒙恬領軍在前,身上的衣甲蒙塵,面容枯黃,雙目中泛著血絲,不過依舊帶著那雄然之意。
  軍中已無有糧食了,只待此日,他們準備與那匈奴死戰上一場,將這一腔胸血灑于此地。
  國中大亂,若是讓匈奴南下,恐怕就是中原崩塌了。
  他們蒙軍,不待做那千古罪人,所以,此地他們不會退去。
  草原的風聲亂耳,蒙軍的軍陣之前,天地盡處傳來馬踏奔騰之聲。
  隨后那煙塵遮蔽長空,風聲紛亂。
  那旗下的蒙軍握緊了自己的兵戈盾甲,雙目抬起。
  說不出來的眼神,該是平靜,該是憤然,該是赴死的眼神。
  蒙毅高舉著旗幟,右手執著自己的長劍。
  該是攥得太緊,脖頸脹紅,盤踞著青筋。
  舉著那長矛,馬上的蒙恬無力地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手中攥緊,長矛之尖微微顫抖著,扯住了身下戰馬的韁繩。
  他曾說過。
  總有一日,他要帶著他的麾下之軍,立馬關前,要秦軍所向無有敢犯。
  他想他是會做到的。
  匈奴愈來愈近,那手中的刀刃泛著瑟瑟寒光利意,嚎叫聲如同野獸一般。
  那握著長矛的手上,青筋一脹,蒙恬怒睜著眼睛,瞳孔收緊,在匈奴幾乎沖到近前之時,用盡全身的力氣咆哮出生。
  那長嘯之聲久久不去,留于塵沙之中。
  “壯我軍哉!”
  蒙恬的雙目似要裂開,眼中含著滾燙。
  “衛我山河!!”
  那目中映著那無盡的前敵,長矛舉起,馬蹄飛揚。
  “壯哉!!”
  胸腔中的血液滾燙,像是熱血逆流。
  蒙軍之中發出一聲駭人的嘶吼,就連那匈奴舉起的刀刃似乎都被驚得一頓。
  那數萬之軍,數萬之卑身沖起,若是一面長城所橫,固不可破。
  兩軍相觸,血肉紛飛,殺到天地赤紅。草土染上了余紅,血液浸沒土里。
  一地的伏尸倒下,血水匯聚。
  那殺聲殺去了天色,恍若天地失神,無數的人倒下,熱血濺灑。
  直到那殺聲盡去。
  只剩下那只殘軍渾身浴血地站在那。
  旗幟折斷,卻斜斜地立著,影子投在地上。
  蒙恬佇劍而立,望著那退去的人影。
  咧開了嘴巴,卻是笑了,鮮血從他的嘴中流出,浸染在他的衣甲上。
  那笑聲張狂,那支站著的殘軍也跟著長笑了起來,擒風而立,叫諸敵退去。
  抬起頭來,蒙恬的眼前血紅,他看向那東面,握著手,死抿著嘴巴。
  嘴中微微地張動了一陣,吐出兩四個字來:“壯我。”
  “大秦。”
  該是沒了氣力,倒在了那伏尸之間。
  仰躺在那尸體之中,他的目中模糊不清。
  那年,從函谷關撤軍,他父親問他。
  “恬兒,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戰事?”
  他當時恨聲說道。
  “叫千萬人去死的,就叫做戰事。”
  父親卻是笑了,說道。
  “不,是叫千萬人去死,保全世人的,叫做戰事!”
  尸體之中,蒙恬閉上了眼睛,再沒睜開。
  ······
  那關外的匈奴此后數年不敢南下,哪怕那長城之中無軍駐守。
  ————————————————————
  咸陽城。
  顧楠帶軍回城之后,亂軍已在關中四亂,而咸陽城中也已經無多糧食為戰了。
  城中的百姓雖要比別處好些,但是也好不了多少。
  月余之后,無數的亂軍圍住了咸陽城。
  ······
  “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嗒。”
  一個侍者低著頭,將一碗飯食呈上,放在了扶蘇身前的桌案上。
  飯食上彌散著熱氣,坐在桌案前的扶蘇身形消瘦,少年人的面上卻是饑黃。
  他看向自己的身邊,李斯站在一側。
  李斯受命佐政,常會在扶蘇身邊。
  他看到扶蘇正看著自己,低頭拜下:“陛下,是有何事嗎?”
  “丞相,國中還有多少糧食?”
  不知是饑餓還是怎般,扶蘇的聲音有一些無力。
  李斯沒有回答,他答不上來。
  扶蘇和笑了一下,溫聲說道:“那丞相,你覺得,還需要守著此城嗎?”
  “陛下。”李斯想說什么,扶蘇伸手止住了他。
  扭頭對著座前的侍者,端起了手中的飯食說道。
  “宮中還有多少糧食,全部拿出來,做成飯食,分于城中百姓······”
  說著,他將手里的飯食交給了饑瘦的侍者。
  “這碗,你就先吃了吧。”
  侍者愣愣地接過碗,隨后帶著哭腔低頭:“謝,陛下。”
  那侍者退去,扶蘇看向殿外,對著一旁的李斯說道。
  “丞相,寡人欲降了。”
  他眼中合起,聲音溫和:“這世人,已經再受不起這戰事之苦了吧。”
  “就,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