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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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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垂幕之年 第197章 有人來到長安城

    這句話本身以及話中隱藏著的那些沒有言明的意思,非常血腥殘酷,但寧缺的語氣卻很平靜尋常,理所當然。

    他的神情寧靜,甚至還帶著真摯的笑容,對于他來說,金帳王庭的事情確實沒有什么好談的,除了被殺光,他不接受任何別的結果。

    即便是葉紅魚,在這一瞬間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此時剛剛入春,有的樹上青芽微小到肉眼難以看見,有的樹上則已經生出了嫩嫩的小青葉,街上忽然一陣微寒風起,嫩莖折斷,有青葉飄落。

    青葉從空中來到地上,這場談話也終于落在了實處,葉紅魚提出了西陵神殿方面的要求,和先前寧缺在雁鳴湖畔提的那些條件針鋒相對,神殿要求確保清河郡的地位,要求唐國付出大筆數量的戰爭賠款,并且皇族人員必須親赴桃山謝罪,金帳王庭則是索要向晚原周遭的大片牧場和賀蘭城,至于月輪燕晉齊宋諸國,自然也有他們的訴求,只是相對而言并不重要。

    寧缺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隆慶現在是怎么情況?”

    “兩千精騎盡滅,他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也是身受重傷,現在正在神殿療傷,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恢復。”葉紅魚對隆慶沒有任何好感,提到他時神情不變,只是有些不明白寧缺為什么會忽然提起此人,說道:“他的境界修為雖然在你之上,但你應該不至于如此警惕才是。”

    寧缺說道:“詢問不代表警惕。”

    葉紅魚說道:“那為何要問他?”

    “幾年前在長安城里。我曾經對他說過一句話。”寧缺說道:“我當時對他說,你長的真的很美,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想的太美。”

    葉紅魚平靜不語。

    寧缺看著她微笑說道:“誰都知道,道癡是世間最美麗的女子。”

    “所以我也不應該想的太美?”葉紅魚說道:“無論你在言語上如此強勢,再如何不甘,最終你依然不得不接受這些條件。”

    寧缺笑著說道:“我看不出來有任何答應你們的道理。”

    葉紅魚說道:“我也看不出來。但有人告訴我,你會答應的。”

    寧缺微微挑眉,問道:“誰?觀主?”

    葉紅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身離開青樹。

    寧缺沒有隨她離開,他看著地面上那片青嫩的樹葉,眉頭蹙的越來越緊。因為葉紅魚最后的那兩句話,讓他隱隱有些不安。

    ……

    ……

    西陵神殿使團和唐國的談判,在皇宮偏殿里繼續進行,雙方在局勢判斷上的分歧太大,根本沒有辦法找到都能接受的方案。

    話不投機半句多,只適用于酒桌上的情景,并不適用于談判,所以雙方仍然繼續在談,寧缺和葉紅魚仍然在雁鳴湖畔的宅院里看春雨,說著閑事閑話閑題。考較著彼此的耐心,想要確定彼此的底氣和底限。

    就在這段時間,崇明太子終于在成京城正式登基,成為燕國的新一任皇帝,非常順利地收服隆慶派系的實力。開始專心于內政事務。

    南晉也變得平靜起來,在劍閣的強力震懾下,尤其是在劍圣柳白這個名字的鋒芒之下,曾經蠢蠢欲動的皇族和軍方,都變得理智了很多。

    西陵神殿聯軍,并沒有完全撤回各自的國家。而是繼續停留在清河郡里,由清河諸閥提供糧草后勤,對唐國保持著足夠力度的威懾力。

    大唐西軍撤至蔥嶺之后,無數年來第一次遭遇兵荒之災的月輪國,終于認清楚了自已的位置,低調的仿佛世間已經沒有了這么一個國家,白塔寺的僧侶開始準備推選新帝,而懸空寺則是始終沒有表達任何態度。

    世界仿佛已經擺脫了戰火的威脅,只是誰都沒有忘記北方,金帳王庭的騎兵在七城寨度過寒冬后,借著春意又開始蠢蠢欲動。

    大唐軍民都盯著北方,雖然警惕,卻并不像大戰開始之初那般緊張,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唐國的實力也在逐漸恢復。

    東疆的原野間有道道炊煙升起,鎮北軍將士的盔甲嶄新無比,新換的武器十分精良,運送糧食輜重的車隊在唐國四通八達的官道上不停來回,各地的礦山工坊熱火朝天,長安城解除了宵禁,人們的臉上漸漸多了笑容。

    談判雙方比拼的是耐心和對時間的信心,唐國從來不缺少這方面的底氣,而從現在這些肉眼可見的變化看來,似乎勝利正在偏向他們。

    ……

    ……

    莫山山坐在澗旁拿著一卷舊書在看。

    大師兄坐在她身旁,拿著釣魚竿在釣魚,身上的棉襖在微風里輕輕顫動,很長時間都沒有改變姿式,竟似乎睡著了一般。

    澗是山澗,從山崖里那道瀑布積成的水潭里來。

    二師兄站在潭邊,神情嚴肅看著潭后的瀑布。大白鵝浮在水潭里,紅掌不時拔拔清波,它像二師兄一樣看著瀑布,嚴肅之余有些嘲弄的神情。

    潭旁有兩副拐杖,瀑布下有兩個少年。

    張念祖和李光地,在瀑布下蹲馬步,他們身上的傷本就沒有全好,此時被強勁的寒冷水流沖擊著,更是臉色蒼白,仿佛隨時都要倒下。

    事實上他們已經倒下了很多次,但看到站在潭畔的二先生,尤其是看到那只可惡的大白鵝,他們依然在咬牙堅持。

    順著潭后的石塊往山后走,穿過那道狹窄的峽口,便來到了后山之后的萬丈絕壁,有些小的石坪上停著一輛輪椅。

    余簾坐在輪椅上,手里拿著筆紙,描著簪花小楷,雖然沒有書案,無處借力,但她寫在紙上的筆跡依然是那樣端正。

    眼睛乏時,她望向絕壁之前的流云,和遠處的長安城稍作休息,有時候,也會望向絕壁上方那些狹窄的石徑。

    那道石徑通往寧缺曾經閉關的崖洞,非常狹窄,行走在上面很是危險,被強勁的山風一吹,隨時有可能跌入萬丈深淵。

    唐小棠這時候便在石徑上,她要做的事情,是用手里的那把血色巨刀,把巖壁鑿開,對石徑上的梯面進行拓寬。

    這是很有意義的一項工作,當然也是非常艱難的工作,絕壁間的巖石非常堅硬,即便她自幼修行魔宗功力,擁有很強的力量,也很難鑿動。

    最令她感到惱火的是,長安一戰中余簾跳上青天,斬斷彩虹的后果,便是她手里這把血色巨刀,已經被毀的不成模樣。

    她已經在絕壁石徑上鑿了十幾天,卻只完成了十分之一不到,抬頭望去,陡峭山道根本都看不到盡頭,崖洞前的瓜棚還是個小黑點。

    小白狼趴在上方的石梯間打瞌睡,聽著下方傳來的鑿石聲,覺得有些煩躁,它并不擔心自已會把石屑崩傷,因為按照前些天的速度,唐小棠要鑿到它現在睡覺的地方,至少還要好幾天的時間。

    宋謙和八師弟纏著繃帶在下棋。

    一只手輕撥琴弦,那是北宮現在唯一能動的一只手;

    王持在院子里熬藥,墻角下堆滿了各種花草藥材,片刻后,老黃牛滿頭野花走了進來;四師兄范悅一面咳嗽,一面和木柚看著驚神陣的圖紙討論,六師兄則是看著熄了多日的打鐵爐連連嘆氣。

    教書的教書,育人的育人,被折磨的注定繼續被折磨,讀書人還在讀書,休養的還在休養,書院后山平靜而溫馨。

    忽然間,大師兄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石下的山澗,緩緩提起手中的釣魚竿。

    線上沒有鉤,大師兄釣魚從來不用鉤,即便是直鉤都不用。

    但此時當他提起釣魚竿時,線上卻持著三尾草魚。

    那三尾草魚隔空懸在線旁,拼命地掙扎,明明沒有什么系著,卻怎樣也掙扎不開,魚尾彈動,甩出的水珠在澗上折射陽光,很是美麗。

    大師兄手腕輕振,三尾草魚終得解脫,入澗水而去。

    他靜靜看著澗水,忽然對莫山山說道:“你先慢慢看著,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先看著,等我回來再問我。”

    莫山山神情微異,她察覺到似乎發生了什么事情,把那卷舊書合好,走到大師兄身前,說道:“我和您一道去。”

    大師兄看著她溫和一笑,說道:“事情不大,只是有些突然。”

    ……

    ……

    大師兄坐著輪椅離開澗邊,走出山腰間的云霧。

    他臉上的神情很凝重,不像平日那般從容,所以他到的很快。

    余簾比他更快。

    她穿著件素雅的淡黃裙裝,坐在輪椅上,看著長安城的方向。

    有寒風在山道上吹過,拂起秋天到此時的層層黃葉,拂起她的裙角。

    余簾說道:“沒想到,他居然真的來了。”

    大師兄說道:“老師走了,他們自然想來便來,我不明白的是,為何來。”

    余簾說道:“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我也不明白,看來只能當面去問一問。”

    大師兄溫和而堅定說道:“我是師兄,自然應該是我去問。”

    余簾說道:”師兄你現在真的很慢,所以只能我去。”

    有人來到了長安城。

    不知道那個是誰。

    大師兄和余簾知道,所以他們要去會會對方。

    他們的神情很凝重,很嚴峻,甚至要超過當初面對觀主時。

    那個人究竟是誰?

    ……

    ……

    (下一章爭取十二點半前寫出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