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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凜冬之湖 第371章 冬至也

    第二卷凜冬之湖 第三百七十一章 冬至也

    書院后山。彩@虹*文¥學%網M

    二師兄站在瀑布之前,聽著入耳如雷的水聲,看著四濺如星的水霧,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不知沉默了多久后,說道:“聽說他樓垮了。”

    大師兄站在他身旁,嘆息說道:“他來長安,便是機緣,這等事情,莫要羨。”

    二師兄微微挑眉,說道:“師兄,我何須羨他?”

    ……

    ……

    長安城,雁鳴湖畔。

    餐桌上擱著一個大土甕,甕里是乳白色的羊雜湯,青翠香菜被羊湯的熱度一薰,香味頓時在整個屋內彌漫開來。

    寧缺拿著筷子,用筷尖把碟中的腐乳掏碎,桑桑在旁邊剝蒜搗泥,大黑馬在園子里,隔著門檻看著屋內的動靜,眼睛瞪的極大,鼻孔張的極圓,不知道是好奇還是貪著鍋里的肉雜。

    “聽說葉蘇寄居的小道觀今天下午垮了。”

    寧缺稍一停頓后,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聽說……二師兄聽說這件事情后,在瀑布前面站了半晌,最后把自己的小院砸了。”

    桑桑抬起頭來困惑地看著他,她去過書院后山那間小院,想著那方清幽的小院居然變成了廢墟,不免覺得有些可惜,問道:“為什么?”

    寧缺搖頭說道:“像二師兄和葉蘇這樣境界的家伙,誰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我經常以為,修行到他們的境界,基本上都會變成瘋子,小道觀垮了,葉蘇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二師兄砸自己小院,大概也是想悟出些什么?”

    桑桑現在雖然已經正式開始修行,但依然完全無法理解,那些知命境的大修行者的思維方式,心想少爺說的對,真是一群瘋子。

    當羊雜湯漸冷,肉食漸盡,碟中料醬漸殘之時,葉紅魚終于回到了雁鳴湖畔,桑桑去收拾衣物,屋內便只剩下了寧缺一人。

    寧缺看著她走進門來,說道:“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對了,你雖然不交房租,是不是應該多做些家務活兒?”

    葉紅魚看著桌上的殘羹剩菜,蹙眉說道:“你有丫環和管事。”

    寧缺笑著說道:“那哪里有讓道癡替自己洗碗端水來的快活?光明神座在我家鋪子里做過工,你可以學習一下西陵神殿的光榮傳統,將來這事兒要傳將出去,必然是我老寧家的一段佳話。”

    葉紅魚的眉尖蹙的越發厲害,一言不發坐了下來。

    寧缺看著她的神情,猜到她此時心情不佳,卻沒有任何收斂,繼續說道:“話說回來,我本以為你哥至少會請你吃頓飯。

    葉紅魚靜靜看著他說道:“看來你打算在長安城里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出長久味道來,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不可能縱容你就這樣過下去。”

    寧缺微微一笑,說道:“我是唐人,更是書院二層樓弟子,我想像不出來,有誰會愚蠢到來打擾我的小日子。”

    “如果你是冥王之子呢?”

    葉紅魚看著他,明亮如秋湖的眼睛里滿是嘲諷和寒冷的神色。

    寧缺微微一怔。

    前些日子那場談話中,葉紅魚直接揭穿他入魔的事實,然后此時她又如此輕描淡寫地提到這樣一個可能的事實。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他說道。

    葉紅魚說道:“如果真如傳聞那般,你是當年唐國宣威將軍之子,那么你便是光明神座當年眼中看到的黑夜的影子,現如今大概已經很少有人還記得當年那件事情,但你以為我怎么可能忘記?”

    “你信嗎?”寧缺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問道。

    葉紅魚沉思半晌后搖了搖頭。

    寧缺神情微松,說道:“你為什么不信?”

    葉紅魚說道:“真覺。”

    寧缺翹起右手大拇指,誠懇贊美道:“直覺最高,來來來,請吃羊雜,我在廚房里還藏著一些,就為了孝敬你。”

    葉紅魚沒有笑,看著他說道:“我不信不代表神殿不相信……我哥他出現在長安城,為的是關注夏侯歸老一事,但我相信他其實也是來看你的。”

    寧缺搖頭說道:“我打聽到了一些事情,桑桑從衛光明那里也知道了一些當年的秘辛,既然當初西陵神殿強行停止了這件事情,并且把衛光明囚禁了十幾年,這代表道門也不相信冥王之子的故事。”

    “即便神殿不信,也不代表佛宗不信。”

    葉紅魚說道。

    寧缺想起春日清晨在長安街頭遇見的那兩名苦行僧,那位來自不可知之地懸空寺的道石大師,想起在精神世界千里孤墳前與那尊石佛的對話,尤其是對話里很隱晦的那些部分,不由微微蹙眉,沉默不語。

    “別說這些無趣的事情,還是先吃羊雜吧。”

    他看著葉紅魚笑了笑,說道:“羊雜必須要趁熱吃才香。”

    葉紅魚皺眉說道:“現在不是冬至,吃什么羊雜湯?”

    “誰說羊雜一定要冬至吃?誰說沒有槍頭就捅不死人?”

    寧缺的這句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至少對葉紅魚來說是這樣,里面隱藏著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意味。

    片刻沉默后,他說道:“而且冬至那天我不見得有時間。”

    葉紅魚雖說是被迫離開桃山,但身為裁決司的大司座,在長安城里依然有自己的情報來源,所以當她聽到寧缺的這句話后,眉頭忍不住再次深深蹙起,眼眸里漸漸被疑惑和驚訝的神色所占據。

    冬至那日,便是夏侯的榮歸日。

    ……

    ……

    時日漸逝,秋氣漸退。

    長安城里垮了一座小道觀,熱心的街坊們幫助觀里的人們重修屋宅,然后他們知道小道觀里多了位喜歡穿素色布衫的熱心人,無論街坊遇著什么事情,都會得到那人的幫助,那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做麻煩。

    書院后山也垮了一間小院,在瀑布聲的陪伴下,那個男人頭頂古冠坐于潭間靜思不知多少日夜,某個胖子跟在六師兄的身后,唉聲嘆氣扛著土石木材之類的物事,要那個男人把小院重新修好。

    知守觀傳人葉蘇,在長安城熱情而世俗的市井間,平靜而沉默地行走在成圣的道路人,書院二先生君陌,在孤單而冷清的瀑布前,接受著濕霧的洗禮,他的臉變得越來越漠然,雙眉卻越來越直。

    自邊塞歸來的夏侯大將軍,不停接受著朝廷的封賞,在各家王公府邸間宴席不斷,沒有人知道,深夜時分,他還是習慣坐在自家將軍府的后園里,看著落盡黃葉的光禿枝椏,看著落下的雪花沉默。

    寧缺在書院后山和雁鳴湖畔來自往返,平靜修行,偶與葉紅魚以意相戰,更多的時候則是在漸凋的蓮田里沉默。

    長安城很沉默,所以顯得很平靜。城里的人們各自沉默,所以各自平靜。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這份沉默與平靜,至少會持續到天啟十五年的冬天結束。因為無論怎么看,都沒有人能夠打破這種平靜。

    風寒雪驟秋已去,便到了冬至的那日。

    這一天,夏侯大將軍會宮陛辭,大唐皇帝陛下會再次獎賞他的功勛,并賜以家宴的榮耀,然后滿朝文武送他離開長安城。

    這一天,小道觀終于重修完畢,葉蘇認認真真梳好道髻,站在瘦道人的身后,就像是鄉村婚事里的俗氣知客般,對著來參加儀式的街坊們連聲道謝,然后把街坊們手里提著的雞鴨水酒水搬到后廚。

    這一天,書院后山舊書樓臨東窗的矮幾畔,三師姐余簾微笑對唐小棠囑咐著什么,鏡湖畔的打鐵房里白霧蒸騰,七師姐在湖心亭間繡花,一如往常般平靜,只不過瀑布下的碧潭里,再也看不到那根像洗衣棒槌般的高冠影子,大師兄也不在后山,而是去了長安城做客。

    大師兄走上石階,看著葉蘇微笑說道:“恭喜恭喜。”

    葉蘇看著身后修葺一新的道觀,還有不遠處那些被他親手修好的街坊們的雨檐,露出真誠的笑容,說道:“多謝大先生。”

    雁鳴湖畔宅院里的人們也已經醒了。

    寧缺在桑桑的服侍下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全新的黑色院服,把頭發仔細地挽好,戴上平冠,整個人頓時顯得精神了很多。

    桑桑也洗了一個澡,然后自己用剪刀把頭發剪短,很認真地梳了一個小辮,對著銅鏡仔仔細細地擦粉,并且畫眉。

    “很好看。”

    寧缺看著鏡中那個清清爽爽的小姑娘,笑著說道。

    桑桑從凳上站起,轉身替他整理院服,摘掉他肩頭的線頭,說道:“今天是咱們的大日子,再怎樣認真都應該。”

    走出臥室,寧缺打了個響指,把在園角無聊啃了一夜臘梅的大黑馬召了過來,輕輕打了馬臀一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說道:“自己回書院去。”

    大黑馬微仰頭顱,感到有些疑惑,不過畢竟不是人,即便有疑惑也沒辦法說出來,只得遵命跑出宅院,順著長街向城外而去。

    葉紅魚不是大黑馬。

    她站在園門樹下看著穿戴一新的主仆二人,忽然伸手指向庭院上方的天空,平靜說道:“今天會落大雪,你們還要出去?”

    黯淡的天空里飄著黯淡的云,云色沉凝如山,似乎隨時可能飄下雪來。

    寧缺抬頭看了眼天,說道:“雨能留人,雪不能留人。”

    ……

    ……

    (憋了一天,硬是寫不出來,就在要請假時,多謝林海聽濤和蝴蝶藍鼓勵并且加油,終于成功地戰勝了自己,謝謝他們,也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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