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艾走后，莫小天獨自在廣陽河邊徘徊。
燈光籠罩在他的周圍，燈光以外，是一片不盡的黑色。
河風吹拂著他的面龐，河水拍打著河堤，發出陣陣聲響。
他長嘆一聲，淚水再一次順著臉頰流下來。這段時間以來，內心的孤獨感莫名地開始日益沉重。無論是在賈琴身邊，還是獨自待在小閣樓里，他唯有把所有的孤獨發泄在未來電商系統上。
手機的另一端，是碧池曼的直播。
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的心情莫名地煩躁，皆因為那手機上顯示著賈琴的名字。
“你在哪里啊？”賈琴問。
“廣陽，自己的房子里。”他淡淡答道。
“我馬上坐車過來。”賈琴在電話里一副寂寞難耐的狀態。
莫小天有些愕然。他很想讓賈琴說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可是又顧慮在物理學界有權有勢的賈霸天會給自己穿小鞋。
賈琴掛上電話，登上了前往廣陽的列車。
火車到站的時候，是傍晚六點。
為了盡到男友的義務，莫小天強撐著早起，佯裝精神抖擻的樣子出現在賈琴面前。
“你的身體好些了嗎？”他問道。
“你為什么悄無聲息地就走了？”她反問，“感覺你似乎越來越不在乎我了。”
“沒有，我表哥臨時帶我回來的。”莫小天搪塞道，“明天我就回蓉城，還要實習呢。”
走在廣陽這個熟悉的城市里，有賈琴陪伴在身邊，這個伴隨他成長的環境忽然有一種陌生感彌散開來。
樓群、街道、行人甚至周圍的空氣都給人一種無法穿透的陌生感。
一輛藍色的公共汽車緩緩行駛過來，他帶著賈琴登上車，往售票箱里投了零錢，然后一直走到最后的位置上坐下。每次坐公交，他總喜歡坐在這個位置上，這樣讓他覺得有安全感。隨著車的前行，莫小天看著路邊那些低矮破舊的樓房發呆。
他的心情跟廣陽那些低矮的破樓一樣破舊不堪。
終點站是廣陽的小花園廣場。
他們下了車，注視著面前這個比百花壇不知小了多少倍的小花園廣場，總覺得像是到了農村里一般。廣場旁有一條小路，這條路并不寬，瀝青路面像一條安靜的蛇蜿蜒伸向很遠的地方。路口的一幢建筑物上，還很明亮的燈箱上寫著“通川賓館”四個大字。
莫小天引導她，默默地朝那邊走去。
“為什么不帶我去你家？”她問。
“我爸媽在家。”莫小天托辭道，他再也不想讓賈琴走進他家的大門。
“那你也不至于找一個像招待所一樣的賓館讓我住啊。”賈琴抱怨道。
“就一晚上，明天就回蓉城了。”
莫小天選擇在通川賓館住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賓館下面有一家他很喜歡的花店，花店的名字叫“小天花坊”。他花了五十元訂下一間房，然后來到這個花店門口，一直等到花店開門。他選了兩支很漂亮的天堂鳥，送給賈琴。
他知道天堂鳥是賈琴最喜歡的花。
正因賓館破舊而滿懷怨氣的賈琴，看到這兩只天堂鳥忽然愣住，眼睛頓時便濕潤了。她沖上前去，激動地抱住他，在他的脖子上吻了一下，說話的聲音還有些顫抖。
“小傻瓜，謝謝你。”她的臉上掛著又驚又喜的笑容。
“拿著吧。”莫小天淡淡一笑，把天堂鳥送給她。
莫小天陪伴賈琴來到賓館房間里。
一進房間，賈琴就迫不及待地脫光了莫小天的衣服，熱切地跟他相擁在一起。
激情燃燒以后，莫小天感覺有些疲倦了。
他閉上眼，摟著賈琴，感受著她在自己身體上輕輕撫摸，內心有兩個自我在掙扎著。
他首先感到罪惡，明明自己對她已經沒了當初的激情，卻不知為何還會給她送花，甚至發生關系。當性的快感占據了愛情的領域，他不明白自己這么做是為了什么。他覺得自己真的應該好好想想，自己追求愛情究竟是為了性還是為了愛。
他深知自己對性的渴望已沖破了對愛的需求，又給自己找一些恰當的理由自我安慰。他太享受跟賈琴在一起，特別是在床上玩這種成人游戲帶來的快感。
就算他覺得愛情就像一種慢性的毒藥，但即使中毒，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當晚霞的余輝掃在他們橫在床上的裸體時，莫小天感到整個世界都變得夢幻起來。他慢慢睜開眼，看著賈琴雪白的身體問道：“你身上的一切還都屬于我，是嗎？”
賈琴含情脈脈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不過，賈琴的眼神對莫小天而言，總有那么一絲虛偽。
他們起身出門，來到大街上。
茫茫人海中，在旁人眼中，他們是幸福地牽著手。雖然莫小天不認為這種感覺很幸福。
共進晚餐的時候，莫小天告訴賈琴自己的錢快花光了，渴望得到賈琴的安慰。
賈琴先是一愣，半天沒說什么。莫小天發現賈琴在一瞬間猛烈地對自己生出幾分厭惡。他感到羞愧萬分，也為賈琴神情上的變化感到心酸。
賈琴凝視了莫小天很久，說道：“既然回到了廣陽，為什么不找你爸媽多要點錢呢？你給你爸媽打個電話，讓他們給你送點錢過來。”
“不行。”莫小天認真地對她說，“我媽去非洲考察，跟咱們這邊有時差。我爸不管賬，這你是知道的。”
“你的論文不是在《天工開物》上發表了么，稿費呢？”賈琴的聲音讓莫小天低下了頭。
賈琴終于說到重點了。
她前面所有的故作甜蜜，對于破舊賓館的隱忍，都是為了引出論文這件事情。
“那篇論文是誰指導你寫的？”她問。
“我自己瞎編的。”莫小天淡淡的說。
“蒙麗莎的實驗室研究的不正是時間旅行么，你確定這篇論文跟他們的課題無關？”她肆無忌憚地繼續問道。找書苑 wwｗ．ｚhaoshuｙuan.com
“我也算是中華大學的高材生，寫論文還需要實驗室教授們的知道么？”莫小天譏誚一笑，面對著賈琴將信將疑的眼神。
賈琴的表情忽然很嚴肅，對他道：“你不是沒錢了么？我給你錢，但我有一個條件。”
莫小天知道賈琴要說什么，畢竟她是成天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女人。
“你到我爸的實驗室去工作。”賈琴道。
莫小天嗤笑一聲，心想，這算什么，當初認真考進去的時候被拒絕在外，如今又以這種命令的方式讓他回去。
“我就想留在蒙麗莎的實驗室里，她對我挺好。”他心里縱然各種抱怨和吐槽，嘴上卻盡量地保持著禮貌和克制。
“不行！”賈琴的態度讓莫小天十分吃驚。她一本正經地對莫小天說，“我爸爸畢竟是個科學家，他的實驗室是全蓉城數一數二的，還拿著國務院的津貼。他也算是物理界有身份的人，在全國到處都是他們的關系和朋友。如果我的男朋友不在他的實驗室，跑到競爭對手的實驗室去，被他們的朋友知道，豈不是把我父母的臉都丟光了。”
莫小天緘默了。
他萬沒想到賈琴會說出這些讓他認為季極度自私刻薄的道理來。
這一刻，他覺得賈琴變得很陌生。
他望著她，忽然看見她的眼睛里有一種異樣的光彩一閃而過，仿佛濺起的水花回落到湖面一般。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一種輕蔑鄙視的眼神。
他被這種眼神刺痛了。
他不想跟她爭論，因為他已經懶得跟她發生任何不愉快的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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