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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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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七十七 慰問

鄧明在雪地里艱難跋涉。

  全國按下暫停鍵,主路有人清掃,看起來還沒有太大的改變。但偏遠鄉村的路上滿是積雪,一腳踏進去幾乎到膝蓋。

  車根本開不動,就算是能開也不敢開,誰知道看著平坦的路面下面哪里是路,哪里是坑。

  他要去姚家村,看望一個村干部的家屬。

  昨天一名年僅三十四歲的村干部在風雪中守夜,突發心梗,搶救無效,犧牲在第一線。

  得知這么消息后,鄧明心情沉重,布置完今天的工作后就驅車來到偏僻的村子,探望犧牲的村干部家屬。

  這是一場戰爭,真正的戰爭。

  犧牲的同志是倒在一線的,沒有孬種,家里人必須被照顧好。鄧明的哲學觀樸素,他看不上那些大腹便便,只講空話的人。

  跋涉在雪里,卻沒人抱怨,鄧明和施中華沉默行軍,仿佛回到林海雪原時代。

  寒風卷起雪,冷不說,還影響視線。鄧明甚至有些害怕,擔心自己和施中華迷失在風雪中。

  不知走了多久,轉了兩道彎,鄧明在風雪里看到腳印,這才長出了口氣。

  真怕走錯路。

  村子不大,在曠野中,野地里放眼望去能看見一堆一堆的草包。

  村子已經用鐵絲網圍起來,曾經無數小路都能進村,現如今只剩下一條大路。

  封閉村子的人似乎怕有問題,鐵絲網圍了三層,還用發光帶標注,以免出現誤傷。鐵絲網上掛著紅布,上面印著標語。

  全省動員、全民行動,集中力量打贏疫情防控的硬仗。

  共克時艱。

  神仙也要戴口罩,疫情不是開玩笑。

  或正經、或搞笑的標語在寒風中烈烈作響,好像那個已經離開的同志在告訴鄧明自己的工作做的很到位。

  死冷寒天中完成這些工作要付出多大的努力鄧明清楚,他凝視著標語,沉默了幾秒鐘。

  村子的工作做的很到位,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鄧區長,走吧。”施中華小聲說道。

  “嗯。”

  兩人來到村前唯一的出入口,這里被徹底堵死,高高的雪堆別說是人,就連村子里最兇的大狼狗怕是都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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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誰啊。”遠遠的,一個聲音傳來。

  “是姚家村么?”施中華問道。

  “是,你們趕緊回去吧,別走親戚,我們封村了。”那人說道,“沒有特殊情況,不允許進出。”

  施中華快走幾步,沒想到腳下一滑,摔倒在雪地里。

  鄧明拉起施中華,“鄧區長,這路太滑,您小心點。”

  “沒事。”鄧明沉聲說道。

  在風雪里,他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聽不太清楚。

  施中華來不及拍身上的雪,謹慎快步來到村子門口。

  “后面那位是開發新區的鄧明鄧區長,我們來慰問韓立民同志的家屬。”

  說到韓立民,對面那人怔了一下。

  他全身上下穿的極厚,戴著狗皮帽子,臉上蒙著厚厚的圍脖,上面結滿了冰珠。睫毛上也都是冰珠,哈氣氤氳中施中華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

  “鄧區長?開發新區的鄧明鄧區長?”那人疑惑的問道。

  “是,后面那位就是。”施中華連忙說道。

  “證件。”

  “……”施中華怔了一下。

  “介紹信。”

  “……”

  “什么都沒帶,你們來干什么。”看門的人冷冷說道,言語強硬,比呼嘯的北風還要硬。

  “我是鄧區長的秘書施中華,這是我的身份證。”施中華想掏出錢包,拿自己身份證給對方看。

  剛打開羽絨服,寒風就像是小刀子一樣吹進來,施中華打了一個哆嗦。

  今年的冬天,真特么的冷!

  “我看你身份證有什么用。”那人冷冷說道,“沒帶介紹信就回去拿。”

  “我是……”

  “別這樣。”鄧明在后面踉踉蹌蹌的走過來,聽到兩人爭執什么,苦笑著拍了拍施中華的肩膀。

  “我是鄧明,開發新區的區長。”鄧明有些尷尬的自我介紹。

  “鄧區長,你好。”對面那人說道,可是身子卻擋在唯一的出入口前,根本沒有躲開的意思。

  “來的匆忙,忘了帶介紹信,實在不好意思。”鄧明解釋了一句。

  他覺得自己弱爆了,怎么特么能忘記這么大的事情。

  這幾天事情多,好幾天都沒睡好覺,腦子明顯不夠用。

  “鄧區長,不好意思,不帶介紹信任何人不能進村。”

  鄧明嘆了口氣,但見對方睫毛上掛著冰珠子,心生一股蒼涼、悲愴。

  “我們真的是,可以讓區里打電話。”施中華道。

  “區里的文件是這么規定的,打電話不行。”那人堅持說道。

  鄧明做了個手勢,施中華沉默下去。

  “韓立人同志家里有幾口人?”鄧明站在風雪里問道。

  “他愛人、還有一個8歲的孩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女孩。”

  “那我們不進去了。”鄧明也不堅持,畢竟自己沒帶介紹信本身就犯了一個大錯誤,“這里是我個人對韓立人同志家屬的一點小心意。”

  鄧明說著,拿出一個信封,里面裝著2000塊錢。

  那人遲疑的接過來。

  “感謝您的努力,我代表區里謝謝以韓立人為首的基層干部。”鄧明說著,對著那個陌生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鄧區長,你別……”

  “應該的。”鄧明嘆了口氣,說道,“韓立人同志的事情我也很遺憾,麻煩您轉告他愛人,有什么需要就和組織說,只要能解決的肯定解決。不能讓前線的同志流血流淚,還沒人理。”

  “……”

  “我個人的意見是韓立人同志犧牲在第一線,應該評為烈士。有一些補助,但這是程序上的。家里的困難……有什么想一想,麻煩您和村長說下,提交匯報,我那面抓緊落實。”

  “再有就是孩子上學的事情……”

  鄧明站在風雪里,把一路想到的、自己能做的都說出來。說著說著,不知道為什么,淚水流出,瞬間凍成冰珠,跌落在身上。

  寒風中,鄧明哭的像是一條流浪狗。

  今年的天,格外的冷。

  今年的風,格外的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