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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唐有后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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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想要服人,先要爭鋒】

    淵蓋蘇文的表情很奇特。

    足足好半天后,他才輕輕發出了詢問。

    聲音很柔和,不含任何殺氣。

    “琴姬,你到底是誰?”

    “又或者,我應該換個問法,琴姬,你現在屬于誰?”

    你現在屬于誰?

    這個問法問的很是有趣。

    不但透露著濃濃底氣,而且凸顯了智者的風范。

    明知家奴背叛,但卻絲毫不怒。

    語氣平平淡淡,聽不出任何羞惱。

    雖然剛才他第一時間從墻壁上拿下來一把刀,但是他并沒有把刀從刀鞘之中拔出,甚至他的面色都未顯出驚色,僅僅是一種略帶稀奇和意外的神情。

    這就是身為上位者的底蘊。

    每臨大事,有靜氣。

    哪怕心中翻江倒海,然而表面紋絲不動。

    他唯一的反應只是感覺稀奇和意外,為什么深受他信任的家奴會背叛于他。故而他才會發出詢問,要問清楚琴姬現在屬于誰。

    他問琴姬屬于誰,就是問替誰效命的意思,并且此問還有隱含的意思,乃是詢問琴姬為什么要背叛他。

    作為一個執掌高句麗大族的上位者來說,這才是淵蓋蘇文想要弄明白的關鍵所在。

    被人背叛,他可以接受。

    但是背叛的原因,他一定要弄清楚。

    身為上位者,最常見識的就是各種背叛,有些是他誘惑別人的屬下背叛,也有些是他的麾下被別人誘惑而背叛他,經年日久之下,倒是習以為常。

    掌權者若是連背叛都承受不住,那他就無法成為一個合格的上位者。

    因為背叛并不可怕,把背叛者處理掉就行了,關鍵是要搞清楚為什么被人背叛,以此總結經驗才能預防下一次的背叛。

    這才是淵蓋蘇文的意圖。

    也是所有上位者共通的心性。

    所以當他問完剛才的那一問之后,他隨手又把武器重新掛回墻壁上,并且臉色變得和藹,語氣也透著醇厚,溫聲再次詢問道:“琴姬,你愿意告訴我嗎?你現在,屬于誰……”

    真不愧是一代梟雄。

    面對背叛者竟能溫笑相待。

    可惜的是,琴姬卻沖他輕輕搖了搖頭,這女子似乎輕輕嘆息一聲,忽然站起身來向他彎腰一禮,然后才道:“淵蓋將軍,妾身很抱歉。”

    只這一句回答,淵蓋蘇文的眼神頓時一凌。

    他面上明顯若有所思,又仿佛生出莫名的敬意,鄭重道:“竟能讓你守口如瓶,一絲消息也不愿泄露,如此看來,你的新主人絕非凡俗之輩。”

    說著微微一停,目光看向琴姬,突兀又道:“對方準備何時與我相見?”

    這話的跳躍性極大,琴姬明顯呆了一呆,隨即才反應過來,恭聲回答兩個字道:“今晚。”

    “何時?”淵蓋蘇文猛然再次追問。

    琴姬這次反應很快,沖他嫣然一笑立刻回答,道:“此時!”

    淵蓋蘇文明顯深吸一口冷氣。

    這人沒有再發出任何詢問,而是負手緩緩在房中踱步,仿佛喃喃自語般道:“在我的家族府邸之中,卻能隨意制訂彼此見面的時間,這就意味著,他有絕對的把握能夠進入我的府中……”

    說著停了一停,目光看了一眼琴姬,繼續自言自語又道:“并且負責通知讓我跟他見面的人,竟是你這位在我書房之中侍候多年的琴姬,那么這就意味著,他絲毫不擔心我會動用強硬手段。”

    然后再次一停,這次目光看向窗外,喃喃道:“他絕對是精確的把握住了我的心思,猜測到我根本不會因為你的背叛而失去冷靜,如果我失去冷靜而暴怒,首先要殺的就是你這個背叛者,那么對于他來說,這會讓他丟掉一個好不容易收攏的秘諜……”

    他說完這一段分析之后,像是已經在心中有所明悟。

    忽然臉上浮現意味深長笑容,緩緩吐出一口氣息,緩緩道:“能把握我這種人的心思者,必然也是同一個層級的人物。能有底氣不害怕我會暴怒而殺他秘諜者,必然有著絕對的實力才會底氣十足……那么,這個人會是誰呢?”

    琴姬恭敬出聲,柔柔道:“將軍見上一面之后不就知曉了么?”

    哪知淵蓋蘇文微微搖頭,淡笑擺手道:“不不不,這種事情你不懂。若是我在沒有推測清楚他的身份之前,我是絕對不能答應和他見面的。因為,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一種比斗。”

    說著目光再次窗外,悠悠然道:“我若猜不透他的身份,就意味著我遜色他一籌。他能在我的身邊安插人手,甚至能毫無阻隔進入我的府中,而我卻對他的情況全然不知,這對于我來說乃是一種尚未交易便已落入下風的失敗……”

    琴姬微微有些驚容,下意識道:“您竟然猜到他要和您做交易。”

    淵蓋蘇文哈哈一笑,豪邁道:“本將軍身為高句麗第一權臣,手中執掌著軍政和朝堂兩種大權。若是普通之人來見我,也許可以看成是想討好攀附,但是你的新主人明顯非凡,他這種人物找我只會做交易。”

    說著微微一頓,語氣自信又道:“而且還是平等層級的交易。”

    哪知這一次琴姬卻嘆了口氣,輕輕搖頭道:“淵蓋將軍,恐怕您的想法太過簡單了。確實,我的那位主人是想和您做交易。但是,他絕對不是和您做平等層級的交易……”

    這女子說著看向淵蓋蘇文,語氣變得無比肅重,柔聲又道:“您和他比,差了太多。所以說,交易的時候您要處于下風……又或者奴家應該換個說法,您在和他交易的時候會屬于附庸一方。而您所認為的交易,其實并不能算是交易,而是,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淵蓋蘇文的臉色明顯一變。

    這人陡然轉過身來,目光直直盯著琴姬,他似要看穿琴姬是不是在吹噓,又是不是在用夸大的方式對他恐嚇。

    足足良久之后,他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的道:“我似乎已經猜到了他是誰。”

    琴姬常年伺候在他身邊,對于他的這種睿智并不意外,反倒是再次嫣然一笑,幽幽道:“將軍不愧是一代權臣,通過蛛絲馬跡就能洞察一切。”

    淵蓋蘇文負手背后,忽然抬腳走到房門之前。

    但他并未抬手推門,而是臉上現出一抹沉吟,踟躇片刻之后,方才緩緩開口道:“若是我猜測沒錯的話,恐怕你的主人就在這座書房門外的院中吧……”

    說完不等琴姬回答,自己先是嘖嘖一聲贊嘆,語氣滿帶敬服又道:“真是厲害啊,如入無人之境,想我淵蓋家族乃是堂堂高句麗五部之一,家族府邸的守衛比之皇宮也不遑多讓,然而,他卻已經進來了。”

    琴姬款款走到他身側,聲音柔和看不出像個背叛者,并且言語之間滿帶恭敬,柔柔請示道:“將軍下定決心了嗎?奴家可以推開房門了嗎?”

    這話坐實了淵蓋蘇文剛才的猜測,果然她的新主人真就在這座書房的門外。

    淵蓋蘇文像是猛然下定決心,忽然反身走回自己的桌案之后。

    他緩緩落座下去,面色沉靜如水,先是鄭重整理一下衣衫,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氣息,這才沉聲道:“有朋自遠方來,自當掃榻相見,琴姬姑娘,煩請開門……”

    琴姬恭敬答應一聲,順勢便推開了書房的門。

    也就在房門打開的這一刻,門外響起顧天涯爽朗的笑聲,悠悠然道:“人生所貴在知己,吾愿知己滿遼東,方才在門外忐忑良久,生恐將軍不肯開門相見,幸喜,門開了……”

    笑聲之中,踏步入門,拱手微微一禮,面如春風般道:“淵蓋蘇文將軍,在下便是顧天涯。想來以將軍的睿智和敏銳,早已猜測到鄙人的身份了吧。”

    同一時間里,淵蓋蘇文已經從椅子上站起,同樣拱手一禮,語氣肅然的道:“確如顧領主所言,本將軍猜到了是你。”

    說著微微一停,緊跟著又道:“我想象過很多種見面場景,也深知彼此之間必然會有一見,但是真等見面之時,仍舊出乎我的意外。真是沒有想到啊,顧領主竟是不請自來……”

    說著又是一停,語帶深意再道:“不但不請自來,而且還直接登堂入室。”

    這話說的飽含深意。

    首先是指責顧天涯的無禮,其次是表達自己的不悅,但是最終層面的意思則很隱晦,他是在暗暗告訴顧天涯這里是他的地盤。

    既然在他的地盤上,那他就隨時可以翻臉。

    不愧是一代權臣,尚未交流已經開始了言語爭鋒。

    可惜,他爭鋒選錯了對象。

    但見顧天涯慢悠悠負手踱步,徑直走到他的書桌之前方才停下,然后,口中淡淡說了一句道:“站著不適合交談。”

    淵蓋蘇文明顯一怔,下意識開口說話發問,略顯愕然道:“閣下這話是什么意思……”

    哪知也就在這時,猛見書房里人影一動,赫然是那個自始至終不曾有所動靜的家奴香童,竟然搬起一張椅子直接走上前來。

    淵蓋蘇文的瞳孔猛然一縮。

    眼中盡是不可思議的光彩。

    他怔怔看著眼前一幕,看著自己的香童搬著椅子過來,先是輕手輕腳的放在顧天涯身后,隨即彎腰下去用袖子仔細擦拭,明明那把椅子干凈無比,然而香童擦拭的動作卻是那么用心。

    再然后,他聽到了香童恭恭敬敬的聲音,道:“您既然說站著不適合交談,小人就給您搬個椅子坐下來再談吧。”

    說話之間,束手側立,那種恭敬的神情和態度,分明是侍候在顧天涯身邊的意思。

    顧天涯面含微笑的坐了下去。

    淵蓋蘇文則是深深吸了一口氣。

    足足良久之后,他方才像是有所回神,忽然口中發出一聲苦笑,有些自嘲般的道:“先前琴姬表露身份之時,我已經感覺到足夠的震驚,但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我竟然看到了香童也表露身份……”

    剛才顧天涯僅僅說了一句‘站著不適合交談’,他的香童立馬搬來椅子用心擦拭,只這一個動作,立馬就讓淵蓋蘇文明悟一切,原來不止是琴姬成了顧天涯的人,竟然連香童也成了顧天涯的人。

    他目光明顯帶著一絲不解,隱約還有掩飾很好的震撼,口中再次苦笑一聲,更加自嘲的道:“我書房之中總共也只有兩個侍者,想不到這兩位侍者竟然全都成了你的人。”

    顧天涯微微一笑,并沒有表現出任何得意,僅是平平淡淡的道:“這或者就叫做良禽擇木而棲吧。”

    說著目光直視淵蓋蘇文,語帶深意又道:“侍者尚且懂得擇木而棲,閣下這位高句麗大將軍會不會做出選擇呢?”

    這是單刀直入亮開一切了。

    哪知淵蓋蘇文并沒有回答,反倒像是饒有興趣的看向琴姬和香童,忽然問道:“我真的很好奇,他們為什么會成為你的人。”

    說著目光先落在琴姬身上,道:“琴姬,你先說。”

    這分明又是一種爭鋒的手腕,顯然他還沒有任何服輸的打算。

    比如剛才顧天涯進門之時,他開口便說見面的方式令他意外,表面上看似在贊嘆顧天涯本領,能夠不經允許直接進入他的府邸,但是他后面還加了一句‘登堂入室’,用意是警告顧天涯進入了他占據優勢的地盤。

    可惜顧天涯淡淡一句‘站著不適合交談’,香童立馬通過搬椅子伺候的方式表露身份。反擊的手法不言自明,是說你的地盤全是我的人。

    所以剛才那第一次交鋒是淵蓋蘇文輸了。

    但是他沒有打算服輸,而是開始了第二次爭鋒。

    智者之爭,一舉一動都是深意,他之所以忽然表示自己很好奇琴姬和香童為什么會背叛,并且還直接讓琴姬說一說背叛的原因,這就是一種手段,他使用的是一種命令性口吻。

    爭的就是一個強勢和主動權。

    可惜的是,琴姬并未搭腔,反而先是朝著顧天涯彎腰一禮,然后才恭恭敬敬的詢問一聲,柔柔道:“先生,您允許我回答淵蓋將軍的問題嗎?”

    只這一句話,淵蓋蘇文立馬嘆息一聲,他知道,自己又輸了。

    琴姬不肯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先向顧天涯請示允許不允許,這是一種柔和的反擊態度,是在告訴他誰才是強勢的一方。

    果然只見顧天涯溫聲而笑,語氣深意的道:“既然淵蓋將軍感到好奇,那你就跟他說一說原因吧。”

    琴姬這才把目光看向淵蓋蘇文。

    淵蓋蘇文又是一聲嘆息,略顯失落的道:“說與不說,已無意義,其實我和顧領主都是心知肚明,我問出的這個問題只是一種爭鋒而已。但是由于琴姬你的表現,讓我已經再輸了一場。”

    說著陡然一笑,語氣轉為一種贊嘆,又道:“琴姬啊,琴姬,真是想不到,你竟是比以前我所認知的更加冰雪聰慧。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

    琴姬嫣然一笑,仍舊對他很是恭敬,柔聲問道:“那么將軍還要不要聽我的回答呢?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淵蓋蘇文直到這時才緩緩坐回椅子,但是他的目光卻不看向琴姬,而是和顧天涯平視,并且語氣已經恢復淡然,道:“既然顧領主已經允許你回答,那么本將軍聽一聽你的答案又有何妨?我確實也想弄個明白,為什么我最信任的兩個侍者竟然選擇了別人……”

    說完這一番話后,方才把目光看向琴姬,意味深長問道:“是利益所誘嗎?”

    琴姬微微搖頭,輕聲道:“您應該知道的,琴姬并非貪慕錢財之輩。”

    這話讓淵蓋蘇文點了點頭,一臉贊同的道:“你確實不是那種女子,否則也入不了我的眼中。吾之府中擁有侍女數百人,然而唯有你才獲得進入書房為我彈琴的資格。這既是我對你心性的賞識,也是你自己品行高潔的體現……”

    琴姬像是有些感激,屈膝微微行禮道:“外人都說將軍暴虐冷酷,動輒會用殺伐手段殘害良人,但是琴姬卻知道,您是一位不錯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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