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老胡老馬三股沙匪來得很快,但沙匪之后,便是裝備整齊,軍容嚴肅的玉門關大軍。
那一桿桿在風沙中飛揚的大旗,每一次飄動都吹起一陣殺意,彌漫整片綠洲。
起風了!
而風,卷大旗!
莫孤煙此時也出現在客棧門前,半瞇鳳眼看著前方朱字,方字黑色大旗,淡然笑道:“是朱孝業與方格,朱孝業是疾風營主將,領軍二千,但...。”
說到這里,莫孤煙停了停,皺眉道:“但方格是狼騎軍的主帥,麾下全是輕裝騎軍,張靜遠不該讓他來。”
李南音笑了笑道:“你的人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撤走?”
“一個時辰,最少還要一個時辰才能安然脫離追擊。”
“一個時辰太長了,看來這次要看朱孝業決心有多大,方格有多么無賴了,我們都準備好吧。”
張靜遠派方格來的意圖很明顯,他要放莫孤煙等人一馬,否則派來的人絕對不是方格和朱孝業。
廟堂之黨派林立,兵部同樣亦然,這是無可奈何,也是皇室刻意為之的事。
朋黨之禍,歷來禁之不絕,任何想杜絕這種事的皇朝都倒下了,其中有世家之因,也有同袍之誼。
皇室能夠做的就是平衡各派力量,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固然不錯,但百姓之,還有一個世家階層。
世家從來都是滅不盡,殺不絕的存在。
這些世家,一個半個不可怕,可怕的是當他們聯合之時,便等同大半座天下。
世家在扎根之地,誰沒點威望,誰沒養著數百一千老百姓?
都有點威望,都養著點人。
特別偏遠地區,老百姓未必知道當朝皇帝是誰,但卻絕對知道本地的世家大戶,誰在當家作主。
正是所謂的縣官不如現管。
所以即使高坐龍椅的人,有時候也不得不妥協一二,那些小官未必會知道九龍卷書被盜之事,但一二品的大員卻絕無可能不知道。
如果那些人執意要拿沙漠開刀,那位皇帝陛下也無可奈何,只能依言發兵,頂多就是做些小手腳。
莫孤煙雄居沙漠,阻了不少人的財路,特別是涼州一帶的世家。
這些廟堂爛事經李南音一提醒,莫孤煙看著前方遲遲未動的大軍,便瞬間反應過來,若然真要撲滅紅樓,那些虎狼恐怕早就了,而不是呆站在風沙里。
莫孤煙站在三股沙匪和紅樓人馬組成的駱駝陣前,笑道:“方格不出手,憑朱孝業一人奈何不了紅樓。”
“煙老板,不可打得太痛,不然張靜遠不好交待。”
李清幽溫柔一笑地提醒,他雖然是瞎子,但臨陣殺敵與常人并不會差太多,除非對手的武功遠超過他。
莫孤煙這里的成名高手,沙匪全都嚴陣以待時,方格與朱孝業還在中軍扯著嘴皮子,硬是不肯揮軍而。
他是張靜遠一脈的人,出發前便得到指示,那就是拖,拖到殺些沙匪回去應付兵部就可以,至于莫孤煙等人?
看不見,找不到。
看見了,抓不住。
“朱將軍,莫孤煙在這里經營已久,誰知道有多少陷阱,要知道沙漠的陷阱一葬便是百千人,出事了怎么辦?我認為還是得派斥候多探查,慎防慎防啊。”
方格挖了挖耳朵,滿臉都是認真之色,若沒有那個輕佻的挖耳動作,看起來便真的像苦口婆心地勸說。
方格身旁,他那幾位親兵全都撇過頭,左手死死握住刀柄,但他們可不是憤怒暴怒,而是在忍笑。
自家的將軍太不把朱孝業當人看了。
“方將軍,朱某對你諸多忍讓,只因念著同袍之誼,但如今兵部要的人就在眼前,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拿下你,參你一個怠慢軍機之罪。”
方格撇了眼朱孝業發紅的臉,眨了眨眼睛,一臉迷惘道:“啊...方某人什么時候怠慢軍機了?”
“你...。”
方格看著啞口無言的朱孝業,突然臉色一變,低沉道:“朱將軍,這事你可要說清楚,方某人什么時候怠慢軍機?如果今天你不說出個一二三,老子回到玉門關就帶人與你比比武,對張帥說一句你戰時誣蔑軍中大將,居心叵測!”
被反咬一口的朱孝業頓時大怒道:“好好好,那我問你,你在金家寨放走圖巴是什么意思?”
“放長線釣大魚唄,讓他帶我們找到莫孤煙啊,這道理朱將軍不懂?”方格說罷,撇了撇嘴一槍掃在身旁親兵,罵道:“小子,讓你多看兵書,看了沒?到時若像別人般連小小計策都不懂,老子抽你筋,扒你皮。”
被一槍掃到的親兵,身體紋絲不動地閉雙唇,拼命點頭回應,他可不敢開口。
萬一開口便忍不住了。
“哼,算你小子懂事,別像頭豬一樣。”方格滿意地點點頭,對朱孝業拱手道:“朱將軍莫怪,方某人忽然想起沒監督這小子看兵書,因此得問一問。”
朱孝業深呼吸一口氣,雙拳捏得噼啪響,良久才吐出一口氣,聲音中似是帶著無邊憤怒。
“方將軍這話誰信?莫孤煙就在綠洲,綠洲的位置就在地圖,還是方將軍認為那些探索地形的斥候都是飯桶。”
方格聞言,眼一瞪道:“嗯!?朱將軍又想誣蔑方某?”
“誣蔑?那你說說,綠洲的位置還要沙匪帶路嗎?”
朱孝業雖然憤怒,可卻沒有失去理智,他知道自己若敢先動手,方格定然二話不說就出手。
而他與方格兩人相比,輸的絕對是他。
因為方格這位痞子將軍在軍中的威望遠比他高,而且方格手有三千兵馬,他只有二千。
方格挖了挖鼻子道:“綠洲我當然知道怎么去,但莫孤煙又不是死人,會跑會跳會蹦噠,嗖溜溜的賊快,誰知道她人在那里。”
說罷,不等朱孝業回話,方格又道:“難道朱將軍能提前知道?這可是大本事啊,倘若調到山海關或雁門關,封候封王指日可待,恭喜恭喜。”
“你胡...。”
朱孝業說了兩個字便突然說不下去,他知道方格在胡說八道,誰不知道莫孤煙定然在綠洲,可沒看到誰敢肯定?
方格的話,是個人都能看出問題,但偏偏他說的也沒錯,莫孤煙會走會跑,誰規定她一定要在綠洲?
而兵部發來的文書中,是拿下莫孤煙與掃蕩沙匪。
沙匪掃了嗎?
掃了。
就是不竟全功,但交待是有了。
調往山海關或雁門關之事,朱孝業更是不敢接,張靜遠在玉門關的勢力已占了大半,若自己也被調走,恐怕除了龍椅的人,誰也別指望插手玉門關。
而且調去雁門關還好些,若去了山海關,在那位陳積的手下,他朱孝業是別指望領兵,絕對會被死死按在城守的位置。
陳積可比張靜遠兇狠得多了。
“好,我不與你說這個,也不說什么防埋伏要減慢行軍速度那些破事,如今莫孤煙與沙匪都在眼前,你到底是動,還是不動?”
朱孝業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不可能說得過眼前的痞子,便抓住當前之事來說。
莫孤煙與三大沙匪都在了,就問你方格動還是不動?
“動,當然動。”方格滿臉嚴肅地點點頭道:“朱將軍誣蔑方某之事,回到玉門關再說,但朱將軍該知道三大沙匪連同紅樓共有一千五百多人,如果算商旅,江湖人,那些賣身女子等,有個三千之數也不奇怪。”
“可朱將軍看看,我軍陣前只有三百人左右,還有二千多人去那了?我們不得不防啊。”
方格對身旁親兵說了句學著點,便又繼續分析道:“我軍只有五千人,長途跋涉下算是疲倦之師,對方則以逸待勞,所以方某認為此時當立下營寨以擋風沙,同時廣派探馬,以防埋伏。”
“你...。”朱孝業手指著方格,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朱孝業的本事當然不錯,否則他怎能當一軍之首,但他這輩子就沒見過如此無恥之人。
平常方格沒刻意搗亂,朱孝業最多只覺得他痞子氣極重,為人好戰又無賴,卻不難對付,但如今卻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
因為這一次出兵前,張靜遠突然變成了傻瓜,竟沒指定他們兩人誰為首,要知道一軍雙首乃是兵家大忌。
但朱孝業心知肚明,想著張靜遠沒派湯鎮南,伍子義前來,方格再難纏也不怎么樣,便把話悶在肚子。
可如今想來,就該問一問誰為帥,皆因指定他,方格便得聽令而行。指定方格,那事后自己可以向兵部參他一本。
“立寨?不知方將軍要如何立寨?而且我軍糧草并不多。”
朱孝業氣了一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頭腦冷靜下來后,冷笑問道。
這見鬼的沙漠要怎么立寨?這一次準備的糧草亦只有十天,可方格中途拖去了七天的時間,也就說他們只剩下三天的糧草了。
方格聞言,懊惱道:“是方某失言,這里的確立不下寨子,但我們兩軍可輪流休息,朱將軍放心,方某人在你軍休息時,定然不會讓莫孤煙等人前進一步。”
“糧草問題嘛...。”方格詭秘一笑道:“我在兩天前已派人往玉門關求援,相信糧草正在運來,朱將軍不必擔心。”
“這是怎么回事?”朱孝業忍住從新升起的怒火,問道:“如此大事,方將軍連告知都沒有,可是不把朱某放在眼內。”
“朱將軍息怒,息怒,這不是一路忙著嘛,一時忘記了。”方格隨意的抱抱拳,臉連半點抱歉的神情都沒有。
不通知你朱孝業又怎么樣?
我們各領各的軍,各做各的事,我軍機密還要告訴你?
你誰?
湯鎮南還是張靜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