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套掛好的紅裳,一張丑陋的字貼,一張簡單的木床,一張紅木制的橫桌,桌放有幾本書籍,一套文房四寶。
這樣簡單的房間,便是莫孤煙的閨房。
此時,那張簡單的木床,正躺著一個男人,而莫孤煙則趴伏在橫桌沉睡。
能在莫孤煙閨房安穩睡覺的人,當然只有一位。
李南音。
除了他,誰都別想在這個房間,躺在那張簡單得可怕的木床,就算是莫憐兒也不例外。
但此刻,本該睡著的李南音卻睜大了雙眼,眼神混混沌沌,彷若癡呆了般望著同樣簡單的木屋頂。
直到良久,雙眼漸漸清明的人才轉過頭,望向趴伏在不遠處木桌的莫孤煙,眼神中充滿了愧疚。
只是他的眼神很奇怪,疲倦中帶著愧疚,帶著心痛,也帶了點奇怪的猶豫。
“你醒了?”
李南音凝望莫孤煙不到一會,她便忽然抬起頭,睜開的雙眼迷離中帶著水霧,瞬間為這個簡單的房間添一道美麗風景。
隨后眨了眨眼的她,發現李南音正在凝望自己,不由急匆匆站起開口。
“嗯,醒了。”
莫孤煙走到門外讓人去請張知星前來后,返回床前輕聲問道:“感覺怎么樣?”
“還好,就是有點迷糊。”
李南音努力地展現出一個笑容,但大概是昏迷太久的原因,導致那個笑容丑得像惡鬼。
“嗯,你先休養好身體,其他事我們稍后再說。”
李南音看著莫孤煙眼神中閃過的悲傷,心神不由一震,他從來沒看過眼前女子悲傷的神情,也很少看到她會失去笑容。
“發生什么事了?”
“小五死了...。”
從來不會在人前露出任何懦弱的莫孤煙,聽到李南音的話,眼角忍不住泛起水氣。
“莫缺斷了右臂,憐兒到現在還重傷在床,都怪我無能,錯估了形勢,如果我把天老帶,就不會如此了。”莫孤煙站在床頭,垂下頭顱低聲說著話。
莫孤煙沒有怪李南音把她牽扯入這個漩渦里,她知道那些人敢偽裝成她來行事,便代表自己早晚也得陷入。
她怪的是自己想得不夠周全,倘若她把天老帶去,結果定然不會如此。
李南音吃力地伸出手,抓住莫孤煙的左手,沉默了良久,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煙兒...我衣服中有一塊很小的鐵令牌,可看到了?”
“在桌子,怎么了?”
莫孤煙點了點頭,她替李南音更衣時,那塊只有半掌大小的鐵令牌掉落在地,便順手放在書桌。
“讓人送去董家莊,限他們半個月內派二十死士過來。”
董家莊?
敦煌石窟的守門人?
李南音什么時候和這種隱世家族有關系,而且聽其語氣,明顯是一種命令。
莫孤煙皺了皺眉頭,她知道李南音不簡單,也知道他有很多事都沒和自己說,可這句話中的信息有點可怕。
“李浪子莫急莫急...道士給你送禮物來了。”
莫孤煙正想開口詢問時,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后一位背著劍,腰間有數個酒葫蘆的中年道人手提著滴血的包袱,搖搖晃晃走進來。
“醉劍仙?”
莫孤煙看到來人,不由全身繃緊,她沒見過他,但卻能認出來。
江湖中,一身臟亂道袍,隨身帶著數個酒葫蘆的人可不多,更別說是道士了。
“煙老板莫動手,老道早前才活動活動了一會,再活動可就傷筋動骨了。”
這位來自青城山的道士,看到莫孤煙鳳眼中的寒光,不由連忙擺擺手,口中說著話,但人已走到那張桌子,一手抄起放在桌角的令牌。
“放下!”
莫孤煙冷冷一笑,對這位無聲無息出現的醉道士冷聲道,但卻出奇地沒有動手,只是冷冷盯著。
原因是李南音沒放開她的手,而她也打不過這位神神秘秘的醉道士,甚至連輕功也可能及不。
因為這位道號長青的道士沒開口前,莫孤煙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但從他的話來看,明顯是早便在這里。
“放,我這就放下。”長青道士一聽,連忙放下那令牌,抱怨道:“李浪子就不替我說兩句?老道好歹也是送禮之人啊...。”
李南音輕力地拍了拍莫孤煙的手,無力道:“我沒氣力和你扯嘴皮子,呼...。”
長青道士抓了抓散亂的束冠,笑道:“李浪子這是中了毒,還是被人打成重傷了,怎么變得奄奄一息,像個快死的蠢家伙。”
醉道士不知道李南音經歷了什么,但還是能一眼看出,這位大浪子此刻虛弱得讓他雙手雙腳,都能輕松捏死。
“說吧,你怎么來了。”
“送禮啊...我入門時不就說了?難道李浪子真的快死了?我看看,讓我看看。”長青道士坐在莫孤煙平常坐的紅椅,一臉急色,但人卻絲毫不動。
此時,門外走進三男一女,領頭那人白髪蒼蒼,拄著柺杖,走起來一拐一拐,密布皺紋的臉,雙眼細得只有一條縫。
“長青小道士?你怎么來這了。”
那老人踏進大門看到長青道士,拄了拄拐杖開口道。
長青道士還沒回話,老人身后,一位閉著雙目的華服青年已開口道:“醉劍仙?清幽見過道長。”
“清幽公子來得正好,老道來給李浪子送禮,但他和煙老板似乎不太領情,你可得說說。”
拄著拐杖的老人,冷笑道:“喔?什么禮值得我們的大司監親自前來。”
“咳咳...天老莫要胡說,我早就離開了監天司,現在不過是位野道士。”
“呵..。”老人冷笑一聲也不答話,對莫孤煙點了點頭道:“小姐,可要拿下他?”
“......。”長青道士撫著額頭,一臉苦笑,這位老人看他不順眼幾十年了。
“咳咳...我們還是談正事。”
長青道士發現就李南音那說多兩個字便得喘氣的身體,替自己說話是不可能了。
而除了李南音與李清幽外,其他人都對自己有些敵意,不由連忙把手中滴著血的包袱一放,隨手打開,轉移視線。
“空能!”
空能?
少林方丈?
聽到莫孤煙的話,便是連正在檢查李南音身體的張知星都不由轉過頭,望向桌頭顱。
只見橫桌,一個眉眼慈詳,五官方正的光頭老人閉雙目,嘴角帶著笑容,不是少林方丈空能禪師,又是誰?
“怎么樣,這禮物不錯吧?”
長青道士看著眾人震驚的目光,滿意地點了點頭,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拿來的頭顱主人,身份有多可怕。
“那青衫人呢?”
震驚過后,莫孤煙便想起空能是和青衫人一起離開,如今長青道士帶來空能的頭顱,那使雙刀的人呢?
莫非與空能分開走了?
“跑了,跑得賊快。”長青道士聳了聳雙肩,意味深長地望著李南音道:“我的輕功可沒李浪子好。”
以一敵二?
莫孤煙聽到這話,不由下下的打量起臟兮兮的道士,她知道前五位的十大高手斤兩很足。
可足到一個人便能在青衫人的手中,摘下空能的腦袋?
這是不是有點太過份了?
長青道士毫不在乎莫孤煙的打量,只是笑瞇瞇的看著李南音。
李南音苦笑道:“飛燕?”
長青道士莫名奇妙地說自己輕功比李南音差便罷了,但沒想到李南音竟真的回應了他,而且回得同樣莫名奇妙。
更莫名奇妙的是,這彷佛是一種病般,竟連莫孤煙也變得奇怪了。
“往大草原去了?”
天老,李清幽,赤玲瓏,張知星一臉茫然地聽著三人對話,不是在說少林方丈的事嗎?
怎么說著說著,話題便聽不懂了?
那位天老還好一些,畢竟莫孤煙對他簡略說過一些事,但李清幽三人便真的茫然不解了。
他們只知道空能和一位青衫人聯手重創了李南音,其他之事是一概不知。
“誰知道,但我屈指一算,覺得在酒泉攔一攔可能有點收獲,就是沒空,也跑不過他。”
長青道士聳聳肩,拔出葫蘆蓋子,咚咚咚的大喝起來,彷佛那是水,而不是酒一樣。
莫孤煙瞇起雙眼盯住長青道士良久,才對床前的赤玲瓏道:“玲瓏妹子,可否替我去請空性空悟那兩個和尚前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長青道士聽到這話,不由一咳,噴灑出滿桌子的酒水,讓空悟那個老家伙現在前來?
“咳咳...煙老板等等。”捂住嘴巴咳嗽了好一會,長青道士舒了口氣道:“能不能等我走了再說?老道再說幾句便走。”
自己這頭宰了人家的師兄,掌門。你這頭便讓對方來認仇家?就算明知道是我下的手,也得等我先溜吧。
這位煙老板...黑,認真黑。
“玲瓏姑娘...呃...。”
長青道士這時才發現,赤玲瓏竟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不由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清幽公子,你也黑啊。”
李清幽笑了笑道:“道長難得來沙漠,多坐一會也是好的,而且玲瓏要做什么事,是玲瓏的自由。”
“我呸,清幽公子這是當我傻了?玲瓏姑娘做什么事不問你,沒你同意,她會做?”
長青道士撫了撫額頭,無奈道:“罷了,罷了,誰叫我要管閑事,再宰兩個老和尚也怎樣,反正少林寺奈何不了老道,嘿。”